天亮时,裴湘拥着薄被翻了个身,外侧隔间适时地传来妇人沉稳柔和的声音。
“二姑娘,该起身了。”
裴湘闭着眼睛,娇气地哼了哼,继续浅眠。
等候在外间的妇人已经习惯了自家姑娘起床难的问题,又温声重复了一遍:“二姑娘,该起身了。”
裴湘嘟囔道:“王妈妈,让我再睡一会儿……”
“二姑娘,可不能再继续睡了。”
王妈妈撩起帘子走进裴湘的睡卧,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品的小丫鬟。
“好姑娘,咱们如今在外赶路,又有欧阳家的人在一旁瞧着,万不能像在家中那样自在随意。姑娘暂且委屈些,等将来成了亲……哎,姑娘还是改改这不爱早起的习惯吧,将来成了亲,姑娘要主持中馈、相夫教子,可不比当姑娘时轻快……”
“唔,好吵!好了,好了,王妈妈,你快别唠叨了,我这就起来。”
裴湘按照原主的习惯赖了一会儿床,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奶娘的日常碎碎念,蹙着一双远山黛眉慵懒坐起。
王妈妈慈爱一笑,细心地打量裴湘的气色。
只见绫罗锦衾下的十五岁少女肤色莹润,面颊粉白,眼眉口鼻无一处不精致秀丽,当几丝残余的困意渐渐消散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更是清澈潋滟、顾盼生辉。
王妈妈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自家姑娘终于不认床了,看气色就知道,她昨晚休息得不错,应当是一夜酣睡到天亮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卯时三刻了。前院的欧阳二公子昨晚就派人来说,今天要早一刻钟出发,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咱们也能快些赶路。”
裴湘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她磨磨蹭蹭地起身,按照原主的记忆站在床前等着侍女帮她穿衣洗漱。
王妈妈一边帮裴湘用帕子包好垂落满肩的如瀑青丝,一边念叨着如今的行程进度。
“二姑娘,我昨天亲自问了欧阳家的崔护卫,他说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再有一个月左右,咱们就能抵达西域昆仑白驼山了。”
“咱们到了以后,直接住进欧阳家的山庄里吗?”
“哎呦,那可不行,”王妈妈连忙说道,“哪能直接住进姑爷家里去呀。我的姑娘哟,咱裴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人家,欧阳家也知礼,特意安排了一座崭新的别院给姑娘,等到了白驼山附近,咱们直接去别院暂住。”
一旁的小丫鬟碧云笑着搭腔:
“那座别院的房契就在白驼山庄的聘礼里,如今已经成了姑娘的嫁妆,姑娘将来在别院出嫁,再合适不过了。姑娘,奴婢听接亲的人说,这都是欧阳大公子特意安排的,可见新姑爷重视这门婚事。”
裴湘昨夜刚刚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十分清楚原主对这门婚事的真实态度,于是,她学着原主一贯的反应嗤笑一声,语带不满地抱怨道:
“碧云,你真是个呆丫头,接亲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谁不知道那位大公子身体不好,一年到头三百五六十天,他有二百来天需要喝药静养。我看他根本没有精力操心成亲的事,肯定是交给下面的管事办理的。哼,管事办得好了,自然就是主子的功劳,要是管事办事不利,也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姑娘哟,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王妈妈连忙朝着裴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隔墙有耳,同时扬声瞎编道:
“二姑娘,大公子没有来亲自接亲,肯定是忙于山庄事务,一时之间脱不开身,你可不能因为失望就和大公子置气呀。姑娘前几天不是还说过,要给大公子绣一个荷包吗?怎么今个儿又口不对心了?
这番遮掩找补的解释刚说完,屋内的几个丫鬟就面色微变,她们忍不住左右张望片刻,神色中添了几分谨慎警醒。
那欧阳家来接亲的人个个身手了得,而这临时租下的客栈小院又不够宽敞,谁知道哪句抱怨之言就被对方听见了,凭白多生隔阂。
特别是那位欧阳二公子,武功高强,一身气势锋锐异常,目光锐利犹如刀剑,一看就是个不好得罪的。
裴湘见众人谨慎,不服气地娇哼了一声,但终究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室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丫鬟们伺候的动作又轻柔细致了三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湘洗漱完毕。她在梳妆台前坐好,等着另一个手巧的大丫鬟秋实给她梳妆打扮。
“姑娘今天想戴桃花钗还是流云簪?”
“流云簪吧,你觉得如何?”
“姑娘貌美,无论佩戴何种首饰都好看。”
裴湘望着镜中的容颜,心说这确实是个娇俏柔媚的美貌姑娘,只是命中多波折,过早地香消玉殒了。
原身也叫裴湘,出身黔地裴氏,是这代裴氏家主的嫡次女。
她自小被如珠似宝地宠爱着长大,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五岁,然后忽然从祖父口中得知,自己有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未婚夫是西域白驼山庄的大公子欧阳铮,是武林世家子弟,但却不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倜傥少侠。
据说欧阳铮自幼体弱多病,虽然习武多年,不过只是用来轻身健体而已。他每次出行都有层层护卫保护,俨然是一副文弱贵公子的派头。
欧阳铮做生意手段了得,但于武学一途,实在没有什么成就。倒是他的胞弟欧阳锋,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同辈人中少有人是其对手。
而黔地裴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