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库的买卖做得极大,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朝廷官员,都是他们放贷的对象,而且只要值点钱的东西僧侣们都不放过,连农夫的农具都可以拿来作为抵押借钱。
求告无门之下,严友元便将家里的东西拿去质押借钱,最后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抵押给了寺庙,但他的老母最终还是不治而亡。
安葬了母亲之后,严友元一贫如洗,而且还欠了亲朋好友一屁股债,客栈的东家不但没有伸以援手,反而辞去了他的账房职事,一气之下,他便打起歪主意来。
最初的时候,严友元是想伪造邸店钱柜的契据去骗取钱帛,但他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到钱柜取钱,不但要有契据,还要有钱柜给的信物。
而且钱柜开出的契据一式两份,邸店这边也是有留底的,光拿一份伪造的契据去取钱,一准被抓去衙门吃板子。
这条路行不通,严友元又想出了一个法子。
这一次,他将目光投向了寺院的“长生库”,打定主意要从那儿骗出一笔钱来。
严友元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伪造出了一份王羲之的手稿,然后拿到寺院去抵押借钱,寺院里的和尚经过鉴定对比之后,确认这是王羲之的真迹,于是以此为抵押,借给他二十万钱。
这个时代的和尚,大多是世家子弟或落魄文人,基本都有一定的眼光和文学素养,能够骗过他们,说明严友元伪造的手稿确实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严友元深知寺院的势力和手段,得手之后不敢再在荆州逗留,于是,在还清了因医治及埋葬老母亲欠下的债务之后,便连夜搭乘货船逃离了荆州,最后辗转来到了上虞,并在此娶妻生子定居下来,以帮人写书信诉状为生。
前几日韩端去拜访上虞县令,嫌自己写的字不好看,于是到街上去请人写拜贴,却正好碰到了严友元,在见到他写的字之后,便起了招揽之心。
一番试探之后,韩端表明了身份并请他来为自己做事,严友元正因生活窘迫而烦恼,一听说是去新开的盐场做账房,当即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听完韩端所说,蔡恒也觉得这严友元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他还疑惑一件事情:“郎君为何不将他收入门下?”
“不是我不想收,而是这家伙怕入我门下之后子孙都没了黄籍。”韩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落魄文人,总想着某日子孙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他哪知这个世道,光会读书是根本没有用的。”
“五叔知不知我为何不喜读书?只因乱世之中,武力比文才更为重要。”
蔡恒重重地点头附和:“郎君说得极是,单说山阴城中,弄墨舞文的读书人也不少,但有几个能凭着写文章立起门庭的?反倒是那些豪强,胸无点墨,却能依仗武力打下一片家业。”
蔡恒所说就是当下的现实,韩家也是以武起家的,但韩端听到这儿,还是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以武起家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说也罢。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蔡恒继续往下说:“五叔你记好了,回去之后,将我的计策转告阿爷,让他听听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无不妥,便照计施行。”
“郎君只管说,我包管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家主。”
“其实这计策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伪造一份官府认可的过契,连同这份地契一起,拿到陆家去将那个庄子给收回来。”
蔡恒皱眉道:“这事情说起来是简单,但恐怕陆家不会轻易就将庄子交给我们。”
“若只拿这两件东西去,陆家肯定不会认账,但若是这过契是在县衙有存底,而且官府还是认可的呢?”
“假的终究真不了……”蔡恒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郎君是想买通官吏,做一份真的过契出来?”
“五叔一语中的。”韩端难得地伸姆指夸了蔡恒一句,“我来上虞之前,就已经和孔台说起过此事,到时由他去找户曹吏,将有陆访签字用印的过契塞一份到户曹留底,到时我们手上这份自然也就变成真的了。”
蔡恒撇嘴道:“孔台不一定靠得住,前些时日家主的事,他也不肯帮忙呢。”
“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答应他事成之后,便给他五百万钱,以孔台的贪婪,在如此巨额的钱帛面前,又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不伸手?”
蔡恒恍然大悟,但他却迟疑道:“郎君,家里要新开盐场、铜冶,这都是极为耗费本钱的买卖,家里如今还能不能拿出五百万钱来?况且,一下给孔台五百万,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韩端笑道:“五叔是觉得给孔台的太多了吗?我给你算一笔账,等你听过之后才说合不合算。”
“陆家三十五顷水田,按时价三到四万钱一亩,最少也值五千万钱以上,我拿出十分之一给他,已经算是很廉价的了。”
“况且,这钱还不是白拿的,孔台要去收买户曹吏和所有经手的人,还要去请靠得住的中人保人,总之,暗地里的事情都由他来办,我家只管拿了地契和过契去收田。”
这笔账并不难算,蔡恒也不是不清楚三十五顷水田的价值,只是五百万这个数目太过庞大,让他一听就觉得心痛,如今听韩端一说,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韩端却又伸出一根手指,道:“这件事办成之后,孔台就算是有一个把柄落到我手里,日后若是找他办事时再推三阻四,尽可拿此事来要挟他,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