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给我练这套功法,这功法太奇怪了,简直像魔修的路子。师父现在肯定是不练这套功法了,但是他以前练过吗?他的师父,我的师祖,也是这样手把手,不,手把全身地教他吗?师父也会像我一样一次次从十八岁迅速变成小老头吗?
不,我想不会的,师父十八岁的时候肯定也是仙气飘渺的美人,不会是我这样傻呵呵的愣头青,师父就算真的老了,那也是气质出尘的世外高人,不会是我这样的小糟老头。
其实师父现在的样子就像十八岁。
我不太喜欢自己的这套功法,小师姐却很羡慕我,她昨天还在跟我说,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师父了,不像我,天天都能跟师父一起呆整整一个时辰。“还不都是因为你练的功法!”小师姐愤愤不平。
我也不平,因为我知道小师姐说的是有道理的。没有这套功法,我说不定一年都见不到师父一面,就连每日的洒扫我都要打着练功的幌子才敢来。其实师父这样的仙人,他的房间哪里需要打扫呢?我不过是给自己些心理安慰罢了,假装我真能为师父做些什么一样。
小师姐羡慕我我是知道的,她却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她。且不说修为如何,我最羡慕小师姐可以穿花花绿绿的小裙子,头发上缠满叮叮当当的小法器,每天喷上两斤香粉,色香味俱全,像个大小姐,远远站着都让人无法忽略。
我就不行,我只能穿最土的衣裳,梳最常见的发型,普通得像一粒尘埃,只有阳光能看到我。
哦,还有外门那些喜欢拿我出气的混蛋。
这个世界对男修太不友好了,女孩子才能为悦己者容,我这样的男修但凡爱打扮一点就要被嘲笑,什么只注重外表不注重内在啦,什么绣花枕头没出息啦,什么娘娘腔二乙子啦。我简直想啐他们一口,又没用你家的布料,搽你家的香粉,关你屁事啊!
我说的这个爱打扮的男修不是我,是内门那个资质很高的弟子,闭关三十年后来结丹的那个,所以外门这些人才只敢背地里嚼舌根,要真是我的话怕不要被他们直接打死。我先口头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万一哪天老子发达了,就在行动上也表达一下。
扯远了。最近因为筑基的事情,我总爱胡思乱想。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那么淡定,一点不担心我筑基的事情,就好像死线到来的时候我自然就能筑基,而但凡还差那么一天没到死线我就无论如何不能筑基一样。
我炼气之前也是这样,最后那几天我总觉得我要交代了,练功之前都要先给师父好好磕三个头,交代一下遗言。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百年期限具体是哪天,反正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而师父就在床上打坐,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不定内心甚至有点想笑。
后来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梦见暖呼呼的大火炉,香喷喷的烤鹅,还有数不清的助我修行的丹药。朦胧中我甚至看到了师父,他拉着我的手,带我飞了起来。我知道我这是大限已至,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哪知第二天我又醒过来,还成功越过死线进入炼气期了。
我猜那一天可能就是我的生日。
现在距离筑基死线还有二十年,师父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跟我练功,也不教我新的功法,也不给我丹药吃,一点要帮我筑基的意思都没有。我估计像炼气那样的好事有那么一次已经很难得了,这次肯定没有那样的运气了。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我早看开了,不能筑基就不能吧。我应该还来得及弄好师父的新房子,要是能让师父进去住两天,试试里面的阵法,我就死而无憾了。
不过师父是真的不关心我,他对小师姐就不是这样。小师姐八十多岁的时候师父就给她准备进阶的丹药了,还找了位小师伯给她护法。筑基也是一样,早早吃了筑基丹,那位小师伯又来给她护法。小师姐不到九十岁就进入炼气期,现在已经是筑基修士了,多少还是有点让人羡慕啊!
时间过得是很快的,二十年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新房子已经建好了,师父却不肯搬去住。我知道师父是念旧的人,舍不得原来那间住了一百年的老房子。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我这个养了一百九十四年的徒弟?
大概是舍得的吧,毕竟我这么没用。
距离我进入炼气期已经整整一百年了,甚至超出了十多天,真的没有时间了。我有预感,不是今晚,就是明早。
我说过,什么生死什么筑基我都看开了,所以今天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着师父练功。磕过头之后,第六万六千四百八十六次细细看着师父的样子,师父也如从前一样,第六万六千四百八十六次赶我回去。
我躺在床上又数了一遍,没错,是六万六千四百八十六,这个数字挺好,又六又八的,多吉利,下辈子就是我的幸运数字吧。今天晚上要是能在美梦中度过,我就知足了。
这样想着,我就闭上了眼睛。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做起梦来。
先是梦见一颗筑基丹,装在一个金光闪闪的盒子里。唉,虽说是看开了吧,但是能筑基总比不能好,能活着总比死了好。反正是在梦里,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拿起来就吃。
这筑基丹有我半个拳头大小,是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一头有点尖,另一头略扁平。看起来白得晶莹剔透,咬一口劲道弹牙。吃到一半我才发现,原来白色的还只是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