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时暗时明,宽街窄巷的一处两进宅邸,王管家在屋中走来走去,一会儿愤恨不平,一会儿又露出惊恐之色。
哐当,房门被踢开,夜风卷进来,王管家不禁打了个寒颤,怕慕婳突然出现。
一道肥胖的影子闪身进来,妇人有三十多岁,白胖的脸庞,双下颚,眼睛很小,钩子眉上扬,略显刻薄:“我说当家的,你也太没用了,几句话就被慕婳那个小贱人赶出静园?”
“……你别小贱人,小贱人的叫唤,仔细被慕小姐听到!”
王管事费力推开堵着房门的妇人,小心翼翼向外看一眼,关严实房门,压低声音道:“我令你准备的银子,你可准备妥当?”
妇人双眉几乎倒竖起来,伸出厚重的巴掌,一巴掌拍在王管家消瘦的肩膀,王管家身体立刻矮了半截。
“老娘自从跟了你,才享半年的清福,好不容易你拿回了一些银子,凭小贱人一句话就想从老娘手中抠钱?门都没有!”
“咱们有夫人做主,不必怕小贱人!别说是她,当初她老子娘一样得管老娘叫姐姐!不是夫人抬举,小贱人还想做永安侯小姐?凭她那副妖娆的样儿,一看就是个下贱秧子!”
“我说了别那么称呼慕小姐!”
被慕婳赶出静园的王仁王管家还记得shī_jìn般的恐惧,慕婳明显有真功夫,亦不好糊弄。
以前慕婳不会看账本,王管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平时王管家多说几句勋贵小姐该如何如何,慕婳没有不依的,生怕做得不好,惹永安侯夫人不悦。
在宛城,王管家没少仗着侯府和慕婳做些欺行霸市的勾当,自然得了不少的好处。
慕婳纵奴行凶的恶名,倒也不冤枉。
今日慕婳令他去向乡邻道歉,王仁便想从婆娘手中拿些银子出来,偿还乡邻。
“看你那没出息的熊样,真真是丢尽老娘的脸。”妇人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小贱人能翻出天去?一个苦寒之地长大的野丫头,比咱们家杏姐儿都不如,夫人对她是真好,还是面子情分,旁人不知深浅,你还看不出?”
王仁眼睛一亮,毕竟永安侯才是他大靠山。
慕婳再厉害还能斗得过永安侯夫人?
强得过侯府一众护院高手?
他家婆娘一直不离永安侯夫人左右,当年在永安侯一家落难发配时,她纵然没有跟了去也给夫人准备不少的干粮和散碎银子,并帮衬夫人藏了不少的祖传之物。
永安侯恢复爵位,他们一家立刻找上门去归还祖传物件,重新做永安侯府的奴才。
永安侯夫人看在昔日情分上,对他们一家颇为优待,他才有机会做静园的管家,就近监视并诱导慕婳。
胖妇人不屑般的哼道:“巴巴想做永安侯府小姐,连亲娘老子都不管不顾了,老天爷怎就没劈死这个不孝顺女?!也就是夫人仁慈,看在三小姐份上,才留下她。”
说到三小姐,胖妇人脸上好似绽开一朵花儿,纵然三小姐不在眼前,听不到她的奉承,仍然谄媚巴结:
“咱们三小姐才叫真正的名门贵女,端庄贤淑,聪慧明礼,纵然落在商贾之家,改不了她浑身的气度,高贵的血统!慕婳还想攀比三小姐?”
“她连三小姐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当日她做下的丑事,满京城谁不知她是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贱人!”
胖妇人嘴唇一张一合,极力贬低鄙视慕婳,“她在宛城一身的恶名,在京城……哼哼,那就是茅坑的石头,臭不可闻。”
“夫人不让她回京,也是为她好,否则一人一口涂抹星子都能淹死她!”
永安侯夫人念旧,身边离不开她们这些旧人侍奉。
胖妇人在侯府也是管事嬷嬷一样的人,自然更愿意留在钟鸣鼎食的侯府,她把亲生女儿杏姐儿送到三小姐跟前,便是看好交游广阔且才名彰显整个京城的三小姐的前途。
永安侯府能同第一权贵英国公交好,其中少不了三小姐的原因。
据说英国公世子极是倾慕三小姐。
一旦三小姐嫁进英国公府,她家杏姐儿就是国公府的人了。
胖妇人从心里瞧不起慕婳,更不清楚慕婳根本是换了一个人,还当慕婳是个巴结永安侯府,着急回京的蠢丫头!
王管家不愿意向平民百姓道歉,自觉自己是侯府的人,比平民高出一等,往外掏银子他也肉疼。
何况万一被永安侯夫人知晓他畏惧慕婳,夫人许诺儿子的前程怕是就没了,他儿子可是教书先生都赞过的读书种子。
他这辈子做侯府奴才,却指望儿子借永安侯的势谋个官身。
这在侯府是有先例的。
慕婳的威胁令他心有余悸,两枚没入地面和柱子的簪子太令人恐惧,“要不我们连夜回京?把宛城的事情禀告夫人……”
一巴掌再次拍在王管家的肩上,胖妇人涂抹鲜红口脂的嘴巴唾沫横飞:
“蠢货!老娘白跟你讲了半天儿,我告诉你,如今可是咱家姐儿和哥儿的关键时刻,你灰溜溜跑回京城,岂不让夫人坐蜡?坏了夫人的全盘计划?你自己不顶用,可别连累了两个孩子!”
王管家强忍肩膀的剧痛,扶着胖妇人坐下,殷勤备至端上茶点,求助般询问:“你有好主意?”
胖妇人得意洋洋撇嘴,“指望你?我和儿女都得喝西北风去,你且附耳过来,咱们啊,如何也得让小贱人得不了好,还不能牵连到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