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一步回来,还没走进门,罗宾就被行迹莫测的荼拖住了脚步。
倔强的小兔狲伸出一对杂毛小爪爪,用吃奶的力气死命按住了他的裤脚,一双大绿眼睛在黑夜里泛着暗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好像在问:我的美人哪儿去了?
罗宾一身杂草灰土,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清洗干净,而他也回答不了荼的疑问,只能抓起小崽子扔给了修:“你先陪他玩会儿。”
自己部族里的幼崽修也不能放手不管,只能无奈化形蹲在一旁陪着玩、陪着等人。那小精怪磨人得很,上蹿下跳的就是不肯安分。最后修实在是没办法了,干脆把小东西塞肚子底下趴在了地上,又顺便向洗完澡的精灵卖了个可怜。
雷蒙德他们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而荼此时也不知是听到脚步声还是闻见了尤里安的气味,愣是自己憋着一股劲儿从黑熊的肚子底下,一拱一拱的拱了出来。
他后腿使劲,助跑起跳,直接就蹦进了尤里安的怀里。
尤里安疲惫的很,双臂抱着入冬后被饲养了一身膘的荼也有些吃力。但温暖的小毛毯子柔柔软软地实在暖心,他忍不住低头便在荼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修与罗宾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不单是为了陪着荼,他们需要向雷蒙德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并将希尔瓦的神位节点交给他重新封印。
他们简略将一开始的尴尬情形描述一番,随即就抛出了自己听来的八卦与疑问。
以希尔瓦的自述来看,她与勒斯关系在至高天的时候就很好,她欣赏也喜欢勒斯的奔放热情与直率。两位女神在千百年的相处中自然暗生情愫,虽然谁也没有说开,但交往却日渐密切。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我见到了神王。
那是在战神居所的偶遇,我惯例带着新编制的花环送去给每个一等神,恰巧在战争之神那里遇到了神王。
他日日夜夜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并不常出来,我之前也并未见过他几次。但那一次,他看我的目光就好像我们是相熟几百年的老友一样。
那种目光并不让人舒服。
他了解我、看透了我,但我却除了他的身份与长相以外对他一无所知。
我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那时候只将花环送给提尔的话就太过尴尬了,我便打算将给其他一等神的花环中取一个出来送给他。
但没想到却被他严词拒绝了,我还记得他那时的原话——一等神的东西便是只有一等神能拿,次级神不可以、我也不可以。希尔瓦,你该牢记神级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并且不要再妄图跨越其中的鸿沟。
他的态度始终很温和,说的话也像是长辈的劝解。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是劝解,那是赤裸裸的警告——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将第一个做出来的花环给了勒斯——他是在警告我不要过度接近任何一个次级神。
你们…大概觉得我还是太懦弱了吧……
就算如今将神力与意识投放到了下届,还是小心翼翼地恪守着界限不敢与她亲密。
但你们不明白我的恐惧,自那次之后我日日夜夜生活在噩梦之中,而我总觉得神王他什么都知道。
我们这些小伎俩、这些偷偷下放的神力、这千万年来的龌龊事,他都知道。
他只是不说。
他什么都不说,他知道没有一个神能真正地越过他去……
你们说,要是我和勒斯一直安安分分的,也许到了最终审判的时候他不会那么生气然后放过了我们呢?
那起码……我们也有了这几十年的亲密相伴了……
就算审判之后…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敢去冒险……我真的害怕。
你看,我们俩现在起码还能左右相伴。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那天…那天我落荒而逃,之后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但我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她过得好不好……
我不敢见她,我控制不住…我只想她好好的……’
“后来我们将上一个轮回中,诸神之战的结果告诉了她。她听完就落泪了,安静的流着泪自己将神力驱散了。总觉得她整个人都灰败地失去希望了,只有最后离开的时候回神了一小会儿,眷恋地往你们那边看了一眼。
还挺可怜的。“
希尔瓦的故事里信息量太大,雷蒙德听完罗宾的叙说更是握紧了佩剑一言不发。
现在,他不得不逼得自己在重生的十多年后,第一次将上一世不愿回想的记忆拆分开仔细解析。
从前他满脑是对尤里安战死的执念,一心只想着赶在大战开始之前完成封印,避免再次痛失所爱。可是一旦静下心来仔细去挖掘每一个细节,就会发现疑问太多,许多节段性的事情虽然发生了却都禁不起推敲。
封印的方法是战神交给自己的,可是这种机密又是从何而来?
神王?
若是,那是偷还是交易?
而诸神之战本就是众神对恒古不变的神阶的反抗,这是对王权的反抗,但神王为何又假装视而不见?为何上一世诸神之战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出现?
雷蒙德从前背负了苍生性命勇往无前,今夜却突然觉得来路迷雾蒙蒙、前路诡变莫测。
他身心俱疲,简单道了晚安就转身离开。
尤里安直到入睡前,整个人都心神不宁。
他一直待在教廷,对远征队的艰苦仅凭耳闻。但就雷蒙德之前所坦白的内容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