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在墙角蹲了一整晚也没摸索出什么来,当晨光熹微,他迎着朝阳眯了一双灰色的眼睛,将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一股脑全往后抓了抓,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额角长长的疤痕。
他是个行动派,没有头绪便决定干脆凭直觉做事。
三天后,雷蒙德带着教皇的委任书将尤里安打昏带走。
尤里安只觉得讽刺又好笑——只因为雷蒙德是所谓的神选,教皇便答应了他所有无理要求将还只是个高级牧师的自己塞进了远征队的核心小队。
前一秒他还在为委任书太过荒唐要去见教皇,下一秒醒来,他已经是在颠簸的战马上被人抱在了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从小到大,雷蒙德强势地逼着自己一步步后退,现在竟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
尤里安心里的酸涩与难过还未释怀,现在又生出了一丝丝的恨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的都是好的。自觉认为所有的强势都是爱得太深太重,让他心甘情愿变得柔软去迎合。而现在,当这份欢喜被击碎之后,尤里安辨不清那些复杂的情绪。
厌恶还是气愤?他不知道,他嘴里发苦,只想逃离。
“请您放开。我会自己骑马。”
雷蒙德见尤里安刚清醒就挣扎着要离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嘴唇蠕动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小美人,你这一觉睡地可真久。现在这儿没有多余的马,等晚上赶到镇子里再给你买一匹乖乖的小母马。”
说话的人穿了一身皮甲,裸露在外的白色皮肤却隐隐泛着绿光。他大概三十岁的样子,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好奇打量着被困在雷蒙德怀里的少年,才刚说完就又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我是杰弗逊。你可以叫我杰夫,牧师大人。”
恶魔猎手杰弗逊,幼年时为了报仇将自己卖给了恶魔,成年后韬光养晦,找了巫妖做局反杀清算。
尤里安想起了自己听来的传闻,抿嘴微笑向他点头示意:“尤里安。”
刚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尤里安心里就涌上了难言的苦涩——他曾迫切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是尤里安。但现在他没法挣开雷蒙德的手臂,只能将泛到喉口的苦意咽了回去。他试图抬头打量小队里的其他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身上的斑纹来看,骑马走在最前的似乎是个兽人族战士,杰弗逊与雷蒙德并排走在中间,行在最后的则是一名精灵弓箭手负责警戒后方。
尤里安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大概的估计,随即就又苦笑开了——看上去,他们的确缺少一个牧师。
“我还差的太远。”
雷蒙德抬头看了眼正在说话的尤里安,一整杯粗酿麦芽酒下肚将他的脸熏得红扑扑的,眼角也变得水润,正灼灼地看向自己辩驳。雷蒙德并不觉得讨论尤里安的实力是否有资格入队是有必要的,开口就直接把话题岔开了:“罗宾是弓箭手,修是兽人战士。他们对光明治疗术都适应良好,杰弗逊不用管,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我说我实力不够,只能是个累赘。”
尤里安斩钉截铁的拒绝让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雷蒙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他顿了一顿便不搭话,干脆地闷头吃起肉来。
罗宾是个高等精灵,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淡薄的态度也和这嘈杂的小酒馆的迷醉沉沦格格不入。修倒是憨厚地对着尤里安笑了笑,拿着餐刀将烤乳猪的后颈肉片了下来夹到了他的盘子里,咧嘴搭讪:“尤里安你十六岁了吗?我妹妹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大呢。”
雷蒙德的不回应让尤里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侧头尴尬地朝修道谢,又回头继续盯着雷蒙德想要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也顺便让其他人知道他不过是个高级牧师——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一个只能施展大治疗术的牧师不是吗。
“上一个治疗者是个水系魔法师,他被鸦神诱惑背叛,死在了我的手上。相信我,坚定地往下走比起实力来说更加重要。“整晚都未将注意力放在这里的杰弗逊突然开口解围,他紧接着对着邻桌那个将半个胸脯露在外面的妓女吹了个口哨就站起身来,干脆利落道:”我走了,明早佣兵工会见。“
杰弗逊离开后,雷蒙德往桌上直接扔了几个银币结账。临走前他绕过餐桌下意识地要将尤里安护到怀里,不曾想却被人挣扎了开,只能无奈的搓了搓手指,投降道:“我们去找住宿的地方。”
尤里安实在不想和雷蒙德有更多的瓜葛,低着头就退到了罗宾的身边让修和雷蒙德先走。没走几步倒是被罗宾安慰地拍了拍肩膀,高等精灵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贴心:“不要有压力,慢慢来。你是个好孩子。”
由于今天他们到的太晚,小镇上为数不多的旅店都快住满了,最后也只匀到了两间房。尤里安脸色煞白地看着雷蒙德自然地将他们俩的行李归在了一起,他不想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雷蒙德起争执。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问题他不愿意让第三个人知道,也明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雷蒙德还保留有上辈子的记忆。
罗宾和修倒是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纠葛,只以为尤里安还不适应远征队的工作——毕竟谁刚知道各种族就要灭亡而自己却背负起了拯救世界的责任都不会太好受。他们知道雷蒙德与尤里安从小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