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间的晨雾还未散去,一辆朴素的蓝帏马车已经驶出小镇,在路面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车轮印。
车内,贺兰骢靠着软枕,舒服地斜倚着车厢,手里拿着一本《六韬》正全神翻看,对马车的摇摇晃晃浑然不觉。
干戈坐在车辕,亲自驾车,偶尔掀开车帘看看,见他正看的仔细,心里替他高兴,也不去打扰,只自顾驾车,时不时逗逗跟着马车奔跑的乌骓马。
“黑烟,这路边的景色不错哦。”干戈轻笑着,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小,似有意让车内的人听到。过了一阵,不见有动静,干戈终于耐不住,挑开车帘去看,发现书掉落一旁,人已睡熟。
“唉。”干戈叹息一声。
干戈带着贺兰骢一路驰往渔阳,中间没有在大的城池逗留,虽然没有发现缉拿贺兰骢的榜文,但干戈不愿冒这个险。千辛万苦逃离魔掌,在没有进入西戎国之前,危险随时都在。
即使马不停蹄,他们还是绕了很大的一圈,走了有十日,终于进了渔阳城。
还是那家同源客栈,干戈要了上房,把已经疲惫不堪的人扶了进去。
“在这里歇息几日,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西戎国。”
“不,明日就出发。我们这一路太安静,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干戈想想,觉得贺兰骢说的有道理,说:“这样吧,你先躺下歇息,我出去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让元文敬无暇顾及你。”
“也好,出去小心些。”
“嗯。”
等干戈推门出去,贺兰骢呼口气,身体因为连日的赶路有些疲乏,腹部隐隐传来不适之感,让他不禁蹙起眉头。
靠着床边坐下,微闭了双目,思绪不知怎么就飞回到龙首山。眼前是干戈手持金刀愤恨异常的眼神,可他却看到自己抓住了干戈的手臂,阻止他毁掉北苍龙脉。
贺兰骢有些自嘲的苦笑一声,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断了北苍的龙脉,让元文敬的帝国一夕倾塌?可是,断了龙脉就真的能断了北苍的根基么?对于这一类的传说,虚虚实实谁又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元文敬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也许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龙脉宝库,他只相信,北苍的命运永远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贺兰自己也很清楚,帝国的强盛并不是靠神灵庇佑就可以万世昌隆的。东林也有神坛,东林也有所谓的龙脉,可最终不还是败在了北苍的铁骑之下?
再者,对于北苍的臣民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手段,什么叫城府,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的安居乐业,谁能让他们衣食无忧,那个人就是好皇帝。天下是谁的,并不是百姓所关心的事。无疑,元文敬在他们心目中就是那个可以让他们生活无忧的好皇帝。他上察河工,下缮旱涝,减赋免苛,勤于政事,才有了如今强盛的北苍。贺兰心中虽然对他千般憎,万般恨,但依然不能否定他的政绩卓著。如若毁了北苍龙脉,真的能让北苍灭亡,那么到时北苍的百姓到时又该如何置身?
贺兰骢自问不是个清高伟大之人,但对于苍生黎民的福祉他却看得很重。就这一点,他就不能让干戈毁了北苍龙脉。更何况,大姐还在宫中。他看得出来元文敬虽然明着是在软禁大姐,但实际也是变相的保护。北苍的大臣对大姐恨之入骨,他不敢想象若是皇帝不在了,他是否能凭他跟干戈二人之力护大姐周全。
所以,为了百姓也好,为了大姐也好,北苍的龙脉就不能断。他知道干戈不悦,他也知道干戈想为自己报仇。可他目前实在无力再横生枝节。他希望干戈能够明白。既然他说过要跟他相守一生,他倒宁愿尽快离开北苍,找个地方隐居,从此再不问这世间之事。
“回来了。”干戈的声音传了进来,声到人到,后面跟着的小二把托盘上的酒菜摆了满满一桌。
小二打过招呼,喊了声慢后就很识相地退出,房间内相互凝视的人,若有所思。最终,还是干戈打破沉默,“先吃饭,边吃边说。”
“嗯。”看干戈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打听到什么消息,摸摸坐下,给干戈斟满酒杯,才问:“出了什么事?”
夹了块酸辣鱼块给他放进小碟,忽然笑了出来,道:“我看道一个榜文,今日在张贴上,算是北苍国的大事吧。”
“哦?”贺兰骢一听,也来了兴趣,“说说看,什么大事。”
干戈道:“简单点,就是北苍国的丞相谋反,失败后,伏诛。啰嗦点,就是那个丞相,不知烧了什么高香,谋反这等大罪,小皇帝只剐了他一人,三族判个斩立决,剩下六族流放到了北方极苦之地,永不得恕。”
“北方极苦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干戈拿着筷子,本来在犹豫给贺兰骢夹哪样才,听他一问,想了想,道:“听说,北苍国最北面,有个小海岛,非常冷,只要被放逐到那里,就别想再回来。”
“原来是这样。”贺兰骢仿佛一下都明白过来,他说:“这个丞相必是和翼王合作的人。这人野心不小,想先吞了北苍江山,再掉过头灭了翼王。最终,还是逃不过机关算尽,反误了寥寥生命的命运。想来,北苍皇帝最近忙于此事,无暇抽身。此桩公案如今一了,怕这皇帝要有所行动,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等是非之地。”
“好,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干戈这次没有坚持,尽管他想让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