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第七章
进来的人一手提著一个脏兮兮的木桶,一手拿著一个脏兮兮的木碗,一看到他小宝在心里“啊”地惊呼一声,更紧地捂住自己的嘴。那人驼著背,比干了的橘子皮还要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低著头走到聂政跟前,把桶和木碗放下,并不深的木桶里因为他的动作而溅出了粘稠的汤汁。躲在密道里,小宝盯著那桶里的东西,泪迷了双眼。
驼背人一次也没有看聂政,他先是到左边摇下聂政身上的铁链,聂政因为双脚站在针板上,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扯动了另一侧身体上的铁链,疼得闷哼了一声。小宝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泥土里。驼背人根本不理会聂政脚下的针板,不紧不慢地走到右边,再摇下聂政身上另一侧的铁链。做完这些,他走到聂政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很不留情地把他从针板上扯了下来,丢在木桶边。
“哗啦哗啦……”随著聂政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聂政身上的铁链也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驼背人不管他,从墙角拿过扫帚,又拿起那个木碗到水沟里舀了些水洒在地上,清扫了起来。把聂政前一天留在地上的血水、排出的污物全部扫入水沟里,驼背人再从水沟里舀了一碗水放在聂政的面前,掰开他的嘴喂他吃了一粒药,又灌了他一口脏水,确定聂政吃下了药,便离开了刑房,铁门重新被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为了防止聂政受不住折磨而死掉,林盛之会给他吃药,让他受到重创的身体能很快缓过来,以便承受下一次非人的折磨。那药入喉便化了,问不出自己想得到的,林盛之根本不会让聂政轻易死去。那药不仅会让聂政挨得住每一次的折磨,也让聂政没有力气咬舌自尽。林盛之每一步都算得很准,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聂政会忍受五年,不管他怎麽折磨聂政,聂政都不说出聂家刀的下落。
林盛之也不是没有想过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聂政,只是那药不是神丹,为了防止他用刑过重弄死了聂政,他不得不手下留情。再没有得到聂家刀之前,聂政绝对不能死,他要的就是聂政生不如死。
聂政右手扯著铁链艰难地在地上摸索,试图摸到那个木桶,里面是他这半个月来的吃食。刑房内传来哭声,聂政的动作停了。伴随著哭声而来的是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聂政的指头微微动了动,然後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
“鬼,哥哥……”眼泪滴在了聂政的手上,他的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引来驼背人,小宝一边流眼泪一边小声问:“鬼哥哥,那个人,什麽,时候,回来?”
聂政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嘶嘶地喘息。小宝一手紧握住鬼哥哥满是血污的手,一手不停地擦眼睛,就在他准备再问一次的时候,鬼哥哥张开了嘴:“很,久……”
小宝哭著笑了,接著他哭得又大声了些,为鬼哥哥受的折磨。
放开鬼哥哥的手,小宝站了起来,把那碗混沌的水倒入桶中,再提起那桶喂猪的泔水,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水沟边,“哗”的一声,他把泔水全部倒入了水沟里。他认得那个驼背人,那人是宅子里负责养猪的“哑巴驼”──厨房的叔叔婶婶伯伯们都这麽叫他。小宝很怕这个哑巴驼,每次他来厨房提泔水的时候,小宝就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这个哑巴驼从不搭理任何人,只有提泔水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时就和猪住在一起,从不露面。现在小宝知道这个哑巴驼为何从不理人,为何要和猪住在一起了。因为养猪的地方离他住的院子并不远,因为那里很丑,所以平时都不会有人去那里。鬼哥哥被关在自己的屋子下面,那离养猪的地方也不会太远。哑巴驼不是养猪,而是借著养猪来折磨鬼哥哥。这些剩菜剩饭的泔水是喂猪的!怎麽能给鬼哥哥吃!
把木桶和木碗都远远地丢到一边,小宝从密道里拿出床单,铺在墙角,那里干燥些。鬼哥哥身上的铁链很长,小宝把鬼哥哥小心地翻过来,然後双手穿过鬼哥哥的腋窝一点点,慢慢的把鬼哥哥拖到床单上,放平。小宝的腿不方便,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但一瘸一拐,再加上手上没什麽力气,还是有几次弄疼了鬼哥哥,小宝的眼泪带了愧疚。
顾不上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肿得成了一条缝的双眼,小宝拿来竹筒和食蓝。给小贝拿了一个肉包子,然後靠墙而坐,让鬼哥哥枕著自己的腿,他打开竹筒,喂鬼哥哥喝水,喂完後,他抽泣地说:“哥哥,你,等我,我一定,把哥哥,救出去。哥哥,等我。”
聂政的喉结极快地上下浮动,张开嘴,久久吐出两个模糊的字:“谢,谢。”
眼泪滴在了聂政的脸上,他已经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白昼了。他只记得似乎不是太久之前,一直有这样咸涩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滴在他的嘴角。飘著肉香的食物喂到了他的嘴边,他张开嘴,含著包子,他良久才咀嚼了起来,再慢慢咽下。
“我每天,都会,来。哥哥,要,等我。”
那软软的儿音透著浓浓的伤心与可怜,聂政没有回应,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下包子、吃下早已忘记味道的苹果、吃下似乎是几百年前才吃过的牛肉。
记得书上写的,小宝没有喂鬼哥哥吃太多。看著鬼哥哥手脚上拴著锁的链子,看著鬼哥哥满身的伤,他一遍遍地擦眼睛。一定,一定要救出鬼哥哥,一定!靠著墙,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