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车内,小宝窝在大哥的身边睡著,他便断了叫醒他的念头,转而说:“大哥,你整日躺著身子会不舒服,我抱你出来透透气吧。”说著,他就伸出左手,欲把大哥扶起来。
聂政摇摇头,说:“小宝每天都会,给我擦身,帮我翻身,外头凉快了,他就会掀开车帘,给我透气,你莫担心了。”还有就是,他不想给三弟添麻烦,三弟只有一只手,抱他出去定会费力。
不过聂政的话听在蓝无月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受。满是感激地又多看了小宝两眼,蓝无月还是把大哥扶了起来,说:“大哥放心,我现在虽是独臂,但也不必以前差多少。”他岂会不清楚大哥是顾及他的手。兄弟那麽多年,聂政了解蓝无月的固执,他们三兄弟里老三向来是说什麽就要做什麽,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先把放在一旁的被子拿出来在地上铺好,蓝无月上了车,把大哥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左手揽住大哥的腰,轻松地把大哥抱了起来,然後稍稍弯腰,把大哥整个人扛起来,再慢慢退出马车。把大哥放在被子上,靠著树干,蓝无月理了理大哥的衣服,宽慰地说:“怎麽样大哥?就算是一只手我也能做好。”
聂政明显地笑了,可心里却格外伤感,但三弟绝不会要他的可怜,他的手微微动了动,马上被人明白地握住。他沙哑地说:“你一向都是最好的。”
蓝无月跪在大哥的身边,头抵在大哥的肩上,感受大哥活著的气息,久久没有出声。聂政也没有出声,他只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握住三弟冰凉的左手,记忆中,三弟的手从未这麽冰凉过。那场灾难,他成了废人,三弟失了右臂,二弟下落不明,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一切都物是人非。
蓝无月很伤心、很难过,眼泪无声地淌下,肩膀微动。寂静的夜,寂静的林中,他以这样的方式来排解压在心里已经五年的伤与恨。原本以为大哥早已成死在了那场灾劫中,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大哥。五年来的种种艰辛,他独自咽下,不愿也不会告诉大哥。
聂政的眼角也淌下了泪水,这寂静的林中,压在心底太久太久的情感不受控的释放了出来。聂家一门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二弟还不知是否仍在世上。无数个夜晚,耳边是聂家人的惨叫,眼前是那一夜无法抹去的血腥,他完全是靠对林盛之的恨,靠著不甘就那样死去的执著强撑下来,若小宝没有发现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五年里所受的非人折磨,他不愿,也不会告诉三弟。
火堆要灭了,蓝无月直起身子,放开大哥的手,擦干脸,哑声说:“大哥,你饿了吧,我去找些吃的。”
“车里应该还有些吃的,不必特地去找了。”聂政心疼蓝无月,也担心他的安危,怕他在林子里遇险,毕竟现在该是很晚了。
想到那几个鸡蛋和那两张干巴巴的饼子,蓝无月皱了眉头,何况小宝那孩子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怎麽吃东西了。他起身从车内又抱出一床被子,给大哥盖上,说:“我去找些野味来,不只是大哥您,就是小宝也得吃点好的。”
劝说的话停在了嘴边,想到因为他不知吃了多少苦的小宝,聂政的心窝阵阵刺痛。小宝今天受了委屈,应该吃点好的。
“那就,麻烦你了。小宝遇到我,之後,吃了太多的苦,这孩子从来没跟我,喊过一声苦。”
“大哥还跟我客气什麽?”
蓝无月有点不乐意了,给大哥掖了掖被子,手碰到几块硬硬的东西,蓝无月摸了摸,愣了。
“怎麽了?”察觉到三弟气息的变化,聂政心下一紧,“可是小宝,怎麽了?”
蓝无月不语,拿过剑划开被子面,一看到藏在被子里的东西,他的脸色变了。
“无月?”
拿出那几块银子,蓝无月直接放到了大哥的手上。当聂政摸清楚那是什麽时,他的脸色也变了,小宝不是说没有银子了吗?想到了什麽,聂政的手发抖。
蓝无月继续在被子里找,陆陆续续地竟然翻出来有近二百两的散碎银子。蓝无月看一看大哥从头到脚干净崭新的衣裳,还有箱子里那一身身同样干净崭新的明显是大哥的衣裳,再想到小宝满是布丁的衣裳和露出脚趾的破布鞋,他抿紧了嘴。
“这傻孩子……”聂政的声音很哑,“明明有银子,怎麽不拿出来?给了他们,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去。”
“他是给大哥留著的吧。”蓝无月回头看向马车,一点都不好奇那个孩子会这麽做。
把银子收好,喂大哥喝了点水,蓝无月去找野味。四周满是虫鸣,聂政却听不进去,心中仍未刚才的发现而波澜起伏。傻孩子……宝这个傻孩子……真想看一看宝的模样,一定如他的声音那样可爱。
等了约半个时辰,蓝无月回来了,手里是两条已经处理好的蛇,挺肥。然後他又到林子里采了些野菌和野菜。马车内什麽都用,不一会儿,蛇肉就在砂锅内闷著了。几乎是蛇肉刚下锅,陪小宝一起睡觉的小贝就从车里钻了出来。坐在大哥身边,蓝无月用树枝拨弄火堆,这是他五年来心情最平静的一夜。
“无月,你体内的毒,都解了?”聂政问出他憋了许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