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通报,冉墨枫把枕在他腿上熟睡的冉洛仁小心挪到一旁,还未来得及下床,就见父王面色不悦地走到了床边。
“父王。”叫了声,冉墨枫下床,弯身穿鞋,有人拿起了他的鞋子,给他穿好,接著抱起了他。看了几眼在床上熟睡的冉洛仁,冉穆麟抱著儿子扭头便走,脸又阴沈了几分。
出门,冉穆麟没有朝无波殿的方向走,而是朝皇宫深处走去。他不高兴,连路上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瞧得出来,冉墨枫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猜不到父王在气什麽,他本就不是会猜人心思的人。
“父王。”拽拽父王,冉墨枫目露询问。他出来前已经告之父王要来看冉洛仁,父王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才是。
冉穆麟没有开口,而是沈默地带著儿子来到母妃曾经居住的寝宫。推开沈重的大门,屋内满是萧瑟,虽然冉穆麒命人每日整理此地,但仍无法消弭一个女子在这里惨死後所留下的悲怨。
父王不开口,冉墨枫也不开口了,他盯著父王,眸中红晕翻腾。
自十五年前,年仅十岁的他被父王赶到边关後,冉穆麟就再未踏入过母妃的寝宫。而今日,在得知儿子私下把腰牌送给薛祁,又看到冉洛仁抱著儿子熟睡之後,他却想都未想地走到了这里。
“枫儿,”放下儿子,关上门,冉穆麟拉著儿子的手走进去,“你可知这里是哪?”
摇头。
“这是你奶奶曾经住的地方。”
父王的娘亲?冉墨枫仰头看向神色严肃的父王。
循著少时的记忆,冉穆麟一一看过母妃曾用过的东西、躺过的软榻,还有她最爱看的书和最爱弹的琴。
摸上母妃的那把从进宫後就带来的琴,冉穆麟坐下,把儿子扯到怀里。然後他双手放了上去,断断续续的音律响起,就这样弹了几下之後,曲子成调。
冉墨枫双眸微微大睁,父王竟然会弹琴,他没有听过!他看著父王的那双手,那双把曲子弹地极为顺畅的手,觉得心口沈沈的。
只弹了一首极为简单的曲子,冉穆麟就停了下来,他单手搂上儿子。
“你奶奶弹得一手好琴,而她的舞更是绝世无双。可她却不喜欢跳舞,除非‘他’软磨硬泡地开口相求,你奶奶才勉为其难地去舞上一曲。可夜深人静,宫里的人都歇了,她却会舞上一两个时辰。父王和你皇伯每夜都会偷偷溜到你奶奶这里,看你奶奶跳舞。”
那时的母妃,笑颜如花,却是泪落衣襟。她的舞只愿给一人看,可那人不是“他”。他和皇兄不知母妃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知母妃是父王用尽手段抢来的,所以母妃在宫里最得宠,所以那个女人才会恨母妃恨到不惜毒死她。
但母妃对他们却是极好,她把她无法付出的爱全部给了他们,给了她最恨的男人的孩子。即使,有个孩子与“他”长得是那般相像。她也从未把对那个男人的恨转移到他的身上。哪怕是她死的时候,也不忘叮嘱他,要照顾好兄长,要永远离开皇宫,不要为她报仇。但他和皇兄永远辜负了母妃的遗言,不仅留在了宫里,还为那男人守著这江山。
冉墨枫听不懂父王口中的“他”是谁,但听得出父王不喜欢他,就如冉洛诚提起自己时。他静静地看著父王,今日的父王和往日都不同,他很著急,却不知该如何做。
“枫儿,”低头,看向儿子那双焦急的眼,冉穆麟弯身把人抱起来,“你奶奶她在宫里虽锦衣玉食,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她却不过是只笼中的鸟儿,到死都不曾真得幸福过。枫儿,父王的心终是不在朝野,等这天下太平了,父王定是要走的。所以父王不会娶妃,更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父王知道,若那时,父王开口,你肯定会与父王一道走。”
“父王。”红晕聚集。他不会离开父王。
“若有人不让你跟父王走呢?”他只有儿子,可儿子未必只有他。越住在宫里,他就越发地有这种感觉。
“父王,一起走。”不会有人阻拦他。
冉穆麟淡淡地笑了,他亲了亲儿子,道:“枫儿,父王瞒著你的事,只有这弹琴一事,其实也不算瞒,只是多年未弹,早就淡忘了。”瞒著儿子的事很多,但能让儿子知道的,仅有这一件。
“父王。”出了何事?
“枫儿。”慢慢蹲下,坐到地上,冉穆麟摸上儿子的腰,盯著儿子问,“你的腰牌呢?”他可以瞒著儿子一些事,但儿子不能瞒著他!
“薛祁。”冉墨枫直接道,看著父王的眉立刻拧了起来,他眨眨眼,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