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领导是一个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中年大叔,骨子里透着一股学究的气息。我跟这样的人最处不来了,可是说到业务水平,他真是执牛耳,在整个行业内都很有名气。在他手下工作,很累却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一个月,北京的最难捱的8月就这样忙碌和学习中度过。怀孕已经两个月了,我却还迟迟没有下决定。现在妊娠反应越来越严重,每次都以吃坏东西搪塞过去,好在我一个面似忠良的未婚女孩并没有惹起怀疑。
这些日子以来,偶尔也能在公司的大楼里看到陆晓宇和荣星。我和陆晓宇已经能很正常的交谈,甚至偶尔调侃,开玩笑了,而他还是老样子,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新女朋友,一个空乘妹纸,对于他的感情,我不想再多问,因为我知道此生这件事都与我无关了;对于荣星,起初在公司里相遇,我们还是有一丝尴尬,彼此点个头,点到为止。可时间久了,好像以前在意的那些事也没那么在意了,我们可以打招呼,甚至交谈,虽不像以前一般,却再没了嫌隙。
荣星他们比我们早报道一段时间,经过两个月的培训,他们终于也要迎来自己的第一班飞行任务。
9月的夜晚,停机坪上已经有一丝丝的凉风,今晚是我的夜班,站在停机位旁边,看着其他几个大小伙子撤好轮挡,准备就绪,我摇动了手中的荧光棒,给出滑出的手势。顺着飞机的挡风玻璃看去,在副驾的后排,那一张我熟悉的脸,好像也看到了我。隔着玻璃,我们看不清彼此,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四目相对。荣星,你终于要飞上蓝天了,终于要看看云端的世界了,而我在地面。天空到地面的距离有多远,就好像玻璃那端的你,这端的我。
一阵风,吹得我有些凉,飞机已经滑上滑行道,要往天空开去!我掏出手机,找到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在屏幕上打了一个字,安!这是我承诺过的,这是我欠你的,荣星,我不等你,可我们还做好朋友吧!不要做仇人,也不要在做陌生人,更不要做只能点头的泛泛之交。我希望你还是那个,永远可以依靠的肩膀和怀抱。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荣星也只回了一个字:起!
今夜的北京没有雾霾,看得见星星看见月亮,原来星星和月亮可以这样和谐的共处在同一个画面。星星闪烁,有光芒,让人遐想,能看很久,能陪伴人入梦;月亮皎洁,明亮,一目了然,直截了当,让人豁然开朗。
送走了荣星的航班,我的夜班结束,赶回公寓休息,洗好澡躺在床上。手机又响了,又是荣星发来的短信,一个字:落。
看着手机屏幕,不假思索的,我也回了一个字:妥!
终于,我们承诺给彼此的,我们一直不敢言说的,在这一个晚上发生了,今晚,我想我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和荣星又做回了可以嘻哈打闹的好朋友,偶尔我们也会约上泉哥和莫凡一起排练,重温以前的曲目。日子在9月天,悄然逝去,工作,学习,类似爱情的友情,一切看起来都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我们又能在一起没心没肺的说笑,只是这样的日短暂的,让我都来不及说再见。
十一假期归来,北京一下子变了天,夜里的机坪,冷风呼呼的吹,就是这个冷风寒夜,我的安稳日子,终结如此,而我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肚子里悄悄生长的生命终于在那个晚上,大白于天下。
晚上还是我值班,一个师兄因为拉肚子,请了假,今天只有我和另一个师兄。送完这班就下班了。今晚的机长在我们公司向来以严格出名,每次航班前都会亲自检查飞机,然后跟放行机务认真核对。因为今天只有两个人,所以我一个人要身兼撤轮挡和给手势两项工作。可是我忘了,我怀孕了。
看起来体积不大的轮挡,我使劲儿的拉才动了一小下,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撤到指定位置,拿起荧光棒给手势,飞机顺利滑出。
在在机坪上出了一身的汗,正想喘口气,定定神,却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感觉两腿之间好像有液体再往外流,我低头一看,顺着裤脚,有一丝细细的血已经顺着裤管流了下来。而我只是感觉眼前一黑。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只看到病床旁边的小孩和荣星。
“孩子呢!”
我近乎疯狂的大喊,等着答案!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舍不得这个孩子,而我的骨子里,早就认定了,要生下他。
“娜娜,以后能不能注意一点,这回是万幸!大夫说再晚来一会儿,出血再多一点,就保不住了!”
“保住了?”
“保住了!”
这回是荣星一脸忧伤又疼惜的回答。
“你们俩聊聊吧!我先回去给你准备点生活用品,顺便帮你请假!你还得在这住两天。”
小花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我和荣星,荣星在床的左边,一只手握着我的手。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如果我爱你,如果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没有不联系,如果我们一直都好好的,那你就不会有这个孩子,对不对!”
“那么多的如果,那么多的意外,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的结果不是如果的假设,也不是意外的结局呢?”
“是你那个英国男朋友?”
“嗯!”
“你爱他吗?”
“爱!”
“现在呢?”
“爱着,可是不想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