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笑出了声,却只发出了细细的呜咽。
☆、算命先生不是人4
夕阳无限,在空旷的地面斜拉出了一道落寞的身影。扭曲的影子仿若是心底深处的怪兽,无端端地叫人心慌。
白蓁蓁抽到了可问事的签。
日暮时分,所有小姐在系完笺文放完花灯后,每个人在管事手中摇了根签。有人欢喜自有人失落,大小家族抽到可问事者仅有三,白蓁蓁便是这其中之一。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抽中了签,妆容成熟的少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露出了彷徨不安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独自询问着管家戍客先生的方向。
是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家族。
北方戎宋南方陆白,姓氏的先后注定了她的家族作为资本,永远被陆家压下那么一头。
白家人丁兴旺,家中姨娘叔侄闹事瓜分者居多,因此兴而不盛。家中哪一房心里不打个小算盘?彼此算计猜测,没完没了。
白蓁蓁想从泥潭一般的白家跳脱出来。她若是嫁到陆家或者宋家,尽管这样的联姻算是大家族强强联手彼此合作,但保不准她的家族能有更精进一步的可能。
戎陆宋白,她的家族是四大家中最底下一个。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白蓁蓁并不想那么做。
白家当今的主母原本是个三姨娘给扶正了的,这位三姨娘当初用计害死了她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从而爬上了主母的位置。
凭什么她要用自己的婚姻让家中锦上添花日子过得更好?为了家族为了母亲死去仍然沉迷酒色的父亲么?
搞笑不搞笑。
哪怕她能凭陆家宋家少奶奶的身份踩低那个贱|人,这也没有什么好痛快的。姓氏像是个挥之不去的古老魔咒,一辈子息息相关,她要想办法拉下那个贱|人,把她的儿子也拉下白家大少爷的座位。
妄图继承她弟弟的东西?想都别想!
白蓁蓁心中猛生狠戾,脚下步子踏得更快。
如同置身于好几个世纪前的秘境,身穿旗袍的白蓁蓁莫名觉得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茂密攀天的竹林飒飒作响,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好像竹林间有千百只眼睛凝望着自己,而她就是落单的猎物。
她蓦地想到了白豫游。
白豫游便是三姨娘的儿子,当今的白家大少爷。但是,家里人并不太待见这个少爷,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发怵。白豫游同戍客先生一样,也修得玄学一道。他给人的感觉是阴恻恻的,仿佛在人的身边编织了隐形的粘腻蛛网,人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蛛网绊住,沦落为网上蝇虫。
少女小心地走在竹林中,生怕冲撞了什么。她觉得戍客先生给人的感觉又不太一样。虽然她觉得无所遁形,但是呼吸间头脑却愈发清醒,仿佛有阵阵清气缭绕其中,使人神清气爽。
胡思乱想前进之中,白蓁蓁注意到了独自站在路尾的戍客先生。
青年穿着古朴的袍衫,长身玉立。他的姿态淡雅飘渺,明明该是马上飞升的模样,眉眼间却多了些许温柔的笑意。白二眼神移下一点,但见青年怀中抱了只毛色纯粹的白狐,小狐狸神色郁郁地翻着白眼瞪着他,青年却不急不恼地替它顺着毛,指尖时不时点一点它可爱的鼻尖。
平心而论,戍客先生的长相放在整个沪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他的气质——秋水为神裁玉为骨,戍客先生却比诗句更多了些许高深莫测。
非普通道士所故作姿态的高深莫测,事实上,先生看起来十分亲民,也许这高深莫测更是世间万物看多了的高不可攀吧。所以哪怕他长相好,小姐们也不敢妄加肖想,神仙凡女,那是话本里的故事,不是现实。
白蓁蓁恭恭敬敬地同对方打了招呼。青年又逗了逗怀中的白狐,随即温和地冲她笑了笑,“白小姐,这边请。”
少女连忙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绕过漫长的青石板路,进入别具一格的竹间小亭,白蓁蓁打量了下四周,有些局促不安。
“先生……”
“白小姐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吧?不用紧张,坏了心情就不好了。”郁夷给她沏了杯茶,掌心力道适中地按下努力想要探出头来的小狐狸,“其他两位中签者预约了时间准备让家主亲自来问,白小姐想问什么,不用着急。”
白蓁蓁深吸了几口气。
但凡她有半点考虑家族的心,她应该是问,白家还有更精进一步的方法吗?
可是她选择了摒弃自己的姓氏。未来的道路中,她茕茕孑立。
白蓁蓁的双手在皮质优良的小包上捏了又捏,抓了又抓,最终抬起头,声音悲凉而又饱含恨意。
“先生,我能做到叫白豫游和他的母亲,一无所有、万劫不复吗?”
……
三月初三在沪上的晚宴,着实开得盛大。
国公馆内,珍贵的巴洛克风格的地毯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