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汽车的鸣笛声为抱膝坐在雨棚下的人们消除一丝疲倦与不安。
运送食物的车辆来了。
位于病床上的涂桑也因为鸣笛声的响起悠悠转醒,刚醒来大脑还处在混沌状态,她懵然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黑色的塑料雨棚撑起一方空间,空间里放置着十几个病床,上面躺着伤残程度不一的普通百姓。
她忽地清醒,方越然人呢?
“吃泡面吗?”一道人影自棚子外走来,手里抱着一些零食与泡面,脸上同样是挂着不加掩饰的劳倦。
涂桑穿上衣服从床上起来,对着他伸出手,“我想喝水。”
孟平瞥了她一眼,利落地扔给她一瓶水,随后开始烧水泡面。
冰凉的水咕咚咕咚从滑入肠道,在这个本就冷冽的天气里,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也压下去自己躁动的心情。
镇定,冷静。
涂桑:“方越然呢?”
泡面里调料包的味道在开水地融化下渐渐散发出香浓的味道,而漂浮上来的朦胧雾气模糊了二人的脸,那些强自镇定下去的情绪开始波涛起伏。
哧溜一下,孟平吃完一口面,抬眸对视着她的眼睛,“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孟平不像是在说谎。
捏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杯子,塑料杯被捏变形她都没有发觉,她佯装若无其事,忍住积蓄了满眶的眼泪,问他:“尸体在哪儿,我要去看。”
“隔壁的帐篷里,去见见最后一面吧,饿了的话来我这儿拿泡面和零食吃。”
涂桑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独自往隔壁的帐篷走去,越走越快。
孟平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变态,你过来帮一下我忙啊。”突然冲出来的李倩揪住他的胳膊,使出吃奶儿的劲儿将他往外拉。
“我叫孟平,不叫变态,你说话怎么总是那么不招人喜欢。”孟平轻松地甩过她的手,顺势猛拍她的肩膀,语调里尽是对她嫌弃。
呲……疼死了,下手这么重。
“大叔,下手能不能轻点儿?”
许是这一声大叔对上了孟平的口味,他睨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下次或许会轻点儿。”
见着他笑了笑,李倩下意识拿手肘捣鼓他,“你刚刚干嘛说人家大帅哥死了啊,不道德。”
“关你屁事。”
什么臭脾气!
隔壁的帐篷里酒精与血腥地气味浓重,光是站在门口,一阵阵味道就窜入鼻腔内,引人皱眉。
涂桑的伸出去掀帐篷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下。
她不敢,也害怕去面对真实的结果。
她逃出生天,躲过一劫,而他却与世长辞,仅仅是为了就她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陌生人。
“哎,你醒了啊,是来看你男朋友的?”一个护士拿着药品和针管友善地对她说话。
涂桑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我男朋友?”
护士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些什么,进而补充道:“抱歉抱歉,是你老公?穿灰色卫衣黑色牛仔裤……我想想,脖子上该戴着一串银色项链,长得很帅,我还以为是哪个演员呢。”
涂桑直勾勾地看着护士一张一合的嘴,眼皮子抽了抽,心里怒骂孟平,在紧要关头还敢骗她?不过心情总算是平复下来了,再也不复前一刻的提心吊胆与慌张。
“啊,那个,不是老……”
她正欲解释,却被中途打断,是帐篷里的伤员喊疼,声音尖锐,好似是无法忍受的痛。
“你老公在左下的角落,好好照顾,我先去忙。”护士撂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骤雨突降,混合着冷风寒夜侵入人心,附近帐篷里陆陆续续传来哭声。
涂桑深呼吸一口气,走进里面。
左下角落里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是起伏的脉搏提醒她,方越然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在。
“幸好,还活着在。”她一个人嘀嘀咕咕,眼眶里的眼泪不知怎地就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样都止不住。
涂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旁边没有椅子可以坐,她干脆就坐在地上,也不在意干净与否,是个能坐的地方就行,她手肘放在床沿上撑着腮帮子,仔细盯着他脸。
良久,她开始自言自语:“方越然,谢谢你搭救我,不过你当时没想过躲好保护自己就行了吗。”
“听过一个故事吗,一名士兵遭到敌军突袭后逃到了山洞,敌军在身后紧追,他躲在洞中祈祷不被敌人发现,突然胳膊被狠狠地蜇了一下,原来是只蜘蛛,他刚要捏死,突然心生怜悯,就放了它。最后是这只蜘蛛织可一张网救了他。”
他抿嘴好笑地看着她,语调里是一贯的雅痞。
“我没什么大本事帮你,不过一个小老百姓。”她后知后觉,心里想着嘴上也是如是说了出来,而后发觉自己可真够糊涂。
方越然挑眉,“那可不一定,你可厉害着呢。”
涂桑不与他过多争辩,与吸人血的资本主义家辩论,实在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我没说笑呢,不过,你能给我拿床被子来吗,这漏风漏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冷。”方越然牙关打颤,伸出手去贴了帖她温暖的脸,“看我这手给凉的。”
涂桑瞟着他,本想退后几步,他已经迅速地拿掉手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再给你拿棉被去。”她拍拍裤子站起身。
一出门又碰上孟平,他对涂桑投过来一眼,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