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晗没有回答,她双唇微抿,泰然自若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双目平视前方。
楚眠也不追问,转过脑袋望着车窗外的街道,一路无言。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家中式餐厅前,环境素雅秀美,竹子沿小路错落有致地排列开,侍者带领他们绕过回廊,进了贵宾包间。
楚眠在学校待惯了,坐姿有些懒散,手托着腮等待前菜。叶芝晗唤了他一声,让他注意形象。
少年耷拉着眼皮,收回手臂,端正背脊,问她:“有事就快点说吧,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叶芝晗饮了口开胃的酒,斯文地放下杯子,“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吗?我看刚才有个跟你一起出来的男孩儿,关系应该不错吧。”
“嗯。”楚眠点头,“他很照顾我。”
j-i,ng致的菜肴很快端上来,叶芝晗 随意地跟儿子聊天:“班里同学都多大年纪啊,他们也是独生子女?”
“嗯,但也有的不是。”
叶芝晗慢条斯理地夹菜,再优雅地送入口中,彻底咽下了才再说话。话题基本围绕着楚眠展开,从校园生活到身体状况,叶芝晗都了解个遍。
楚眠饭还没吃饱,就先不耐烦了:“别拐弯抹角的,有事直说吧。”
叶芝晗看着他,放下筷子。
“你长期不在父母身边,让我总挂念着,还好你现在也快长大成人了,有些事也能自己判断。”叶芝晗欣慰地笑起来,“你是家庭里最重要的一份子,我觉得这件事,先参考你的意见比较合适。”
楚眠咂了咂嘴,终于直视她的双眼。
四目交接片刻,少年似乎从女人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暗示,再结合刚才聊天里的部分话题,他多少也有了合理猜测。
于是他面无表情开口问:“你们想再生一个?”
叶芝晗仍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不去看楚眠的脸色,端起酒杯抿了两口。
楚眠皱起眉,说:“你已经三十五岁了,这很危险。”
“你就只说说你的想法吧,先不用替我担心。”叶芝晗轻描淡写,又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望向楚眠。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已经思想独立了——”
“不,”楚眠打断她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好意思问我。”
说完,他笑了一声,气息冷淡。
“妈妈只是想优先考虑你的意见。”叶芝晗笑意不减,只是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是吗?”楚眠松开筷子,紧紧地盯着她,“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们就会放弃这个念头吗?”
叶芝晗眼神沉下去,欲言又止,母子间的气氛陷入僵硬。楚眠喉结滚动,一声短促的叹息,他不再看母亲,垂下头说:“你知道我肯定不会反对,所以才亲自来问一声吧?美名其曰什么优先考虑我,好减轻你心里的内疚感。”
他声音平静,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叶芝晗也无法确定儿子到底是失落还是在忍耐,只好先沉默着观察。
包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楚眠抬头问:“为什么你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在周日下午四点左右?”
叶芝晗迟钝了两秒,楚眠直接掏出手机,翻出他们两人的通话记录。
“从我高中入学起,你打电话就是这个时间,我已经习惯了。”他迅速划动屏幕,“我一开始以为,你平时太忙,只有周末下午才能抽出空。但过年那几天我发现,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清闲……”
他拇指累了,便倒扣手机,说:“每周固定时间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助理按照日程表提醒你了吧?”
叶芝晗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涟漪,她马上开口道:“你学习时间本来就紧,我不想打扰。”
楚眠差点就直接反驳她“一个妈妈给儿子打电话算哪门子打扰”,但他还是冷静地忍住了,不愿让气氛更加尴尬。
其实心里明白,母亲懒得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就是没那么想念,没那么关心而已。他不该抱有一丝侥幸,期待父母会在忙碌之余惦记一下他。
“我该回去写作业了。”楚眠站起身,没有看叶芝晗,“谢谢你请我吃饭,妈。”
他步履生风,快速离开餐厅,出去打车回瀚宁公馆。
到家后,楚眠没有告诉楚珩这件事,因为他自己还没能完全接受。
从睡病发作的那天起,他频繁地成绩退步,才艺课程也全部中止,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念完港外就该直接出国接受严格的j-i,ng英教育,但一天要睡十七个小时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达成这种目标,为了他的身心健康考虑, 父母不敢再对他多加要求,也同意他留在容港。
日子越来越长,他们对楚眠的期待度也一点一点下滑,仿佛是把一块带有裂痕的珍宝藏进匣子收好,却再也没想起来修补。
楚眠躺床上听曲风激烈的音乐提神,顺手打开班级群,看大家谈论今晚的家长会。
【班长-向雪桦】:“大家记得看群公告啊,6月11号化学会考,8月初分班考试。”
【丢哥一针灵】:“我妈说分班只看八月份的考试成绩,真的假的?”
【青灯古酒】:“对,我爸回来也是那么说的,因为分班考试很晚,前面还有一个多月复习时间。”
【狼藏了反犬旁】:“啊啊啊啊真的!”
楚眠翻身趴好,往上查聊天记录。半分钟后,于燃的电话打过来了,兴奋地大喊他的名字。
“我看见群聊了。”楚眠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