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喂她吃饭被她打碎碗弄脏一身华服,还是陪她喝水跟她讲述他与亡妻的恩爱故事,又或是抱她去八角凉亭抚琴看花、吟诗作对?
他对她好吗?
当然好。不管她怎么发脾气,他都不恼,只一味看着她微笑;甚至他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她不想吃饭就不吃饭,所以她可能就快要死了。
可他真的对她好吗?
她想要自由他不给,她不爱他他不允许。他只是在自己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真正想要的,他从来不屑知晓,更无从说起纵容。
可笑吧?
黄落杉这次竟没有敲门便进来了。
一众为她送过饭食的侍女被绳索紧捆着扔在她脚下,呜呜地哭着。
她觑一眼面色平静的黄落杉,不知他是何用意。黄落杉居高临下看她,一句话也不多说,手起刀落,一名侍女瞬间血溅当场,头颅滚出很远。
“你自诩侠义,如今却害无辜之人因你而死。你一日不吃饭,我就杀一个人;两日不吃饭,我就杀二十个人。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除了死。”
他伸手接过宦官递来的呈菜盘,似含了怒气般放到榻中的案几上,撩衣坐上软榻,端起饭碗夹了几筷喷香的蟹肉清菜,将银勺举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前。
风小枫含泪瞪着他,他仿佛看不见,也不知举了多久,风小枫才低头啜了一口。他就这样一口口喂,看她边吃边忍着哭的模样,心间竟也随她泛起丝丝酸意。
卿岁在十八岁的时候,是否也在家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他止住遐思,怕自己也生出悲痛来。他一生的眼泪,本该在她惨死的那一天就流得干干净净了。
风小枫太久没进过食,第一次不能吃太多。她还想再吃一口时,黄落杉撤了碗筷,扶她下榻,慢慢走去谪空苑。
梨花就要谢了。纵使谪空苑逆天改境在茫茫沙漠之中辟出了一片江南园林,也终是变不了那树木心中万年无痕镌刻的花期。
八角亭中琴声翩跹,随风而远。
他忆起她。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一抬眼,红衫似火,恍然如梦。
————
黑白双雄死在了林崖的剑下。
他们太过咄咄逼人。林崖伤了他们已想作罢,可他们却不依不饶向他扑来,竟带了同归于尽的意思。
落魄至极的疯狗,非得咬死人才罢休。
算卦老生还绕在林崖周围。而甄孤鸿从不正面出手,身体没有离开凳子半步,却暗自使吸风神掌助其一臂之力。
这些人,到底要缠斗他到几时?
林崖摔了剑,面向算卦老生道:
“我对飞燕老儿发过毒誓,绝不将《踏云决》传给那天在山洞里暗害他的任何人,否则不得好死。我认了,《踏云决》给你也无妨,可今日你不得再为难于我。还是那句话,半月之后恶鬼窟玉兰树下,我自来了断恩怨。”
甄孤鸿轻嗤一声,林崖又朝向他道:
“你不愿世上除了你还有人会吸风神掌,我自废武功便是。只是,还需等到半月之后。与其今晚斗得你死我活,不如在恶鬼窟一了百了。”
无相生与馥九娘已经翻云覆雨过一回,喘着气笑道:
“你要大家今晚放过你,可你真会在半月之后回去恶鬼窟吗?连发过的不得好死的毒誓都能违背,你要人怎么信你,哈哈哈……”
林崖挥袖,桌上的茶杯砸到无相生脸上,裂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继续打下去,你们的结局只有死。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是因为今天我不想浪费太多体力。若识相,就即刻离去;若非要寻死,我何苦不成全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缺月客栈外陆续响起一阵盖过一阵的笑声。
“林崖,今日你可真的走得掉?”
咣当一声,大门尽碎,木板残落一地,扬起浑浑沙尘。
一双双奇形怪状的脚踩过门槛走进大堂,是七个衣衫褴褛、坦肚露腹的畸形人,他们四男三女,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缺了腿,有的眼瞎有的没鼻子,没有一个是完完整整的人。
他们举着人骨头做成的骨杖,绕着林崖和算卦老生、甄孤鸿所形成的三角转成圈又跑又跳,嘴里不停哼着靡靡嘲哳的丧歌,仿佛要惑人去往阎罗殿中。
缺左手的男人阴阳怪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