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撕下衣衫,将段啸天得腿伤紧紧裹住,以免他失血过多。
他不知段啸天因何引发山石滚落,在上披上仔细检视一番,发现段啸天先前落脚踏动的地方有个腐朽的木坑,坑上不但覆着一块朽烂的木板,且坑中还有数十条坚韧的藤链通向山坡各处机关。想来,若不是这处机关被风雨侵蚀多年,加之山坡荆棘密布之缘故,只怕是迎面袭来的巨石,绝不止那么几块。他暗自惊叹布置山林玄奥机关之人的聪颖缜密,却又觉得老天对自己不公,为何要让自己受这些磨难,让自己鬼使神差的走入这种境地?但是,眼前情势已容不得自己感叹与思量,他只能咬牙坚持,负着段啸天往山坡上继续走。好不容上了山坡,李玄见坡顶尽管局促些,但地势却很平缓。
李玄将段啸天放在一块坡石后面,斜倚稳妥,到四下察看。但当他在坡顶绕了三圈后才发现,原来这处所谓的山坡其实是一座崖头,崖头一面连着坡下的松林,其余三面凌空,深不见底。李玄站在断崖边缘向远处望去,只觉得天地开阔无比,有风吹面,烈烈劲急,仿佛来自天尽头。忽高忽低忽紧忽慢的风,直吹的远山蜿蜒,郁郁浮动,万千白云萦绕幻变,像极了一副泼墨巍峨伸手可触的绝美图画。
面对如此景致,谁人心情能不为之大畅?可是,面对前行无路后退无门的绝地,谁又能心情大畅呢!过了半晌,李玄猛然醒悟过来,暗道:“如此悬崖万丈之地,没了出路,岂不是死路一条......若要下山去,却如何下得去啊?这可怎么好!”
他颓然的回到坡石旁,见段啸天醒了过来,正被失去双腿的疼痛折磨的满头大汗。
段啸天听李玄细细的说完此处的情势,眼神突然变得古怪痛苦,剧烈喘息一番才对李玄道:“兄弟,看来我命该绝于此地啊。”李玄听他说的凄绝,忍不住安慰道:“兄长莫伤心,这里不过是一处悬崖峭壁,却并非绝路,大不了,我负着你按原路返回便是。”段啸天无力地摇摇头,仰天苦笑道:“兄弟有所不知。早些年,我流落江湖,早就听闻此地是一处大大的不祥之地。更有人曾言,三十几年来,凡是到过这处山崖顶上的人非死即残,甚至没有能活着的人走出,看来确是真的。”
李玄闻言,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段啸天,问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这里机关重重,危机四伏。唉,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引小弟到土庙呢?”段啸天苦涩一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苏飞烟曾与天神帮总坛御林护卫军们有个约定么?”李玄点点头,道:“就是要你们离开总坛后,流落江湖,伺机找到神舞、仙霓、鬼泣三把剑,再与她换取你们服食毒丸解药这件事么?”
段啸天点点头,神色突然狞狰起来,咬着牙道:“那土庙便是她当年与我们约好,以剑换取解药的地方。”李玄一愣,心底突然射进了一缕阳光,蓦地醒悟过来。其实,自昨晚段啸天企图杀自己未果后,李玄便一直在想:“若以武功而论,段啸天高过自己许多,若要杀之,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山野,随时都可下手杀了自己,但他为何要连夜冒雨将自己引到这片荒山野岭上,如此大费周章又为了什么......”
李玄看了看段啸天,见他正凝神看着自己,心道:“现今看来,这貌似粗狂的汉子,其实也有着缜密之心思。他将自己引至这里,除了这里人迹罕至,可以放胆夺剑,毁尸灭迹外,更可在夺剑后,以逸待劳,利用林中的玄奥机关,坐等苏飞烟前来取剑,将其杀之。”想明白这点,不觉汗水涔涔。他没想到自己会因鬼泣剑之故,一脚踏入江湖,若非那场大风,让他迷失方向,在客来喜酒店遇见段啸天,或许自己早入了山西的地界。难道这就是江湖么?江湖便是由滥杀无辜的假包林、千变万化的易容国手季潭、曾隐居塞外,现今甘为朝廷卖命的诸葛东方、冒他人之名神秘诡异的袁文门、忘情忘义苟且偷生的飞龙教教主钟楚,以及暴虐威猛,武功极强的燕无敌......甚至,眼前这位人性裂变,豪爽鲁莽,却暗藏缜密心思的段啸天等人组成的吗?若江湖尽是为己私益,行事险恶,毫无侠骨柔肠之人组成,那岂不太可怕了么!但他转念间,却又想到了老者沈无惧,看似冰冷,却内心火热的姚子空,聪明秀美,性格不输于须眉的阿莹,登觉心底温暖如春。
他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江湖哪会尽是恶人!沈无惧,姚子空,阿莹岂不是古道热肠之人么......俗话说,看物一分为二,恶人未必没有其善的一面,善人行事未必不龌蹉......罢了,罢了,既然我一脚踏入了江湖,便要洁身自好与人为善,倘若凭着这份心,感化他人,让更多的人心存侠义,那倒不枉入了江湖一场。”
段啸天见李玄默久不语,岂知他正心思斗转,还以为他因听了自己与苏飞烟在此约定一事,惊悸不语。他轻轻咳嗽一声,语含歉意道:“兄弟勿惊!是我先前糊涂,欲要杀你,唉......幸喜没有杀成,否则兄长我即使活着,也会悔恨半世啊!”
李玄早已原谅了他,此时听他言语诚恳,也很感动,道:“兄长莫自责,小弟这不是好好的么。”段啸天默然不语,半晌后突然道:“兄弟天资聪颖,心存良善,想来其后必会成为胡山野,胡大侠一样的人物......我......我......”言犹未了,突听松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