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我记得……你来医馆之前,在关外呆过一段时间?”
小陈咧嘴笑道,“是,姑娘。我是关外人,来京城前专门负责给畜生骡马看病,最近才开始医治人。”
江采衣唇瓣微微漾起笑意。
“那麽小陈……你一定有不少给马匹看病的经验喽?刚好,我有些问题想要讨教你。”
相府。
三个男子对坐在梨花树下。
正是沈络、苏倾容,以及闫子航。
米色袍服的俊朗男子,是吏部尚书闫子航,他拂开衣衫下摆,在铺满梨花瓣的青石地上跪地。
“陛下,有吏部眼线来报,今晚叶兆仑挑灯,连夜撰写奏折。臣想,明日大朝上,皇上就能收到叶兆仑弹劾那些人的奏章。”
“那些人”指的是谁,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明白。
清丽无双的丞相大人闻言微微一笑,轻捏细巧茶具,於月色下淡淡含笑抿入带着梨花香气的清茶。
沈络穿着华贵素衣,微微一个点头,对闫子航虚扶了一把,“那些人的把柄,是你透露给叶兆仑的?”
闫子航点头,“自然。但臣做的很隐蔽,叶兆仑以为是他自己收集来的,完全想不到是臣故意透露给他的。”
漆黑长睫下的凤眸微微眯起,沈络轻笑,手指微微拂过夜风里微凉的衣袖。
苏倾容脚底放着一盏牛角灯,月光在夜色里起伏到深晦的尽头。
“做得好,闫爱卿。”
沈络的声音如同琳琅,三人身侧的香炉散发出兰麝青烟,在浅白月光里飘游。
顿了顿,年轻天子转向苏倾容,轻声说,“明日,丞相你也好好准备,”
靡靡夜色越发暧昧而晦暗,苏倾容指尖懒洋洋的点着桌面,却并不回应沈络的话。
北周权相对即将发生的大事完全胸有成竹,没有兴趣继续讨论。
他只是淡淡看着月色下倾城倾国的美貌帝王,目光似笑非笑,带了一丝兴味。
“络儿,”苏倾容浅声开口,直呼帝王的名讳,“如果就为这麽点事,恐怕不需要你亲自来我府邸一趟罢?”
沈络转头,对上苏倾容漆黑的头发,琉璃色的眼睛,淡淡撇唇,“丞相真有闲情,还能打探朕的心思。”
说罢帝王起身,“行了,既然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朕先走了。”
“……呵。”
沈络刚刚抬脚,就听到苏倾容轻轻的一声笑。
觉得他反应不对劲,沈络转身,挑眉问了一声。“丞相,怎麽了?”
苏倾容噙着笑,杯沿抵在唇边,密密睫毛盖着春水流转的美眸。
权相披散着漆黑的长发,幽幽月色在身後披成轻纱,仿佛江南一袭烟雨,远处碧绿湖水中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没什麽。”苏倾容慢慢开口,语调轻柔温暖,里面带着丝丝调侃笑意,“皇上莅临臣的府邸,向来是坐满一炷香才会离开。臣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这麽急着走。是不是……有人在等皇上?”
华贵艳丽的帝王冷冷勾着唇瓣,撇过头去,“多管闲事。”
“唔。”苏倾容也不挽留,只是抬起广袖遮住妩媚上挑的唇角,那个笑如烟如雾,玉色肌肤一抹惊心动魄的白。
“臣想,怕是哪里有如花美眷,皇上等不及,要踏月邀美了罢?快去快去。”
闫子航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麽哑谜,就看到帝王足下一顿,然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权相看着他的背影,低笑不止,懒懒趴在桌上,举杯对帝王的背影敬了敬。
陌上杨柳杏,漫城花瓣天雨。
沈络自丞相府中出来,穿过条条街道,往当初放下江采衣的地点走去。
他身後跟着沈默的侍卫,而他身侧的灯火道道划过。
晚风吻尽夏花,似要将行人醉倒在天街。
丞相府和江采衣所在的街区,不过隔着几条大道,他却走得极快。
很快的,江采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江采衣在医馆办完了事,就乖乖回到指定地点,等着沈络从相府回来。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月色和星空都安宁。
沈络远远的看到她,然後放慢了步子。
她站在一处高门大户的石阶旁,被红色的灯笼照亮,浅笑安然,街上人来人往的匆匆走过,而她自有年华。
苏倾容说得对,这麽点事情,完全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相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