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喊一声疼。
死亡的黑夜如同墨汁一样在房内晕染。
囡囡无法可想,只能迷茫的抱着气息弱弱的妹妹,将她惊恐的压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防止死神抢走她。
这晚呼啸的大风就好像母亲过世的那一晚,那麽狂肆,那麽疯,院子里的大柳树被吹得如同疯妇,在风中凄厉呼啸。
晋候的信使并没有走,住在外院的厢房里面,等着九天後,将韩家三小姐的尸体带回晋候府。
玉儿在忍了三天之後,终於忍不住,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哭着对囡囡说,姊姊,我疼。
一句话,将囡囡的柔肠扯碎。
她的玉儿,雪雕一样美丽可爱的玉儿。
玉儿虽然孱弱,却每天都执着的在柳条青青的树下等待她回家,小小的身体好像一只芳香洁白的鸟,玉儿睁开眸子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如秋日清晨里宁静的湖,清澈得高原冰雪都能融化,春光温暖。
这样的玉儿,对她说,姊姊,我疼。
囡囡根本无法入睡,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玉儿受苦。
夜来风雨大作,房内灯光如豆,屋瓦被风吹得几乎掉落下来。
玉儿躺在榻上,睁开双眼,目光轻柔温润,看着囡囡。
仿佛是看不够的样子,她专注凝望着不肯移开。
囡囡看着妹妹,泪水从眸间大颗大颗的掉落。
烛火沿着残破的灯绳舔舐焚烧,仿佛每烧一寸,玉儿的生命就多流逝一分。
玉儿张张惨白小嘴,柔声说着,“姐姐,别哭。”
囡囡只是摇头,拼命地摇头,什麽都说不出来。
玉儿的脸上布满黑沈沈的死气,但是在囡囡的眼里,她还是那样春日柳下,芳香洁白的妹妹,玉儿牵着她的衣袖,如同往日一般。
“姐姐,我好疼,就想这麽死了算了。”
“可是姐姐,我怎麽舍得?姐姐,我死了你怎办?”
“让我多陪陪你罢,姐姐,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
她的玉儿,为了再多陪她一天,又一天,强忍着那火焚蚀骨的痛楚,在床榻上痛苦呻吟辗转。
宅子里已经备好了寿衣,三日过去,囡囡已经瘦下去好几斤,行走间,仿佛一个鬼魂,她抱着玉儿,仰头看那春上三月,渐渐丰满的春色。
最後一眼了。
玉儿仄仄的靠在囡囡怀里,青白色的小脸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是一双眼睛,仍然是通透澄澈的模样。
“姐姐”,她依依低唤,“对不起,姐姐,玉儿不能亲口去向鱼神大人道谢了……”
一道冷光如同雷电重重劈开囡囡混沌的大脑。
……蒹葭!
囡囡大口大口喘息着,疯狂向着那面旭阳大湖奔跑!
阳光刺眼,将脚下的土地照的如同棉花絮一般虚软,或许不是地面软,而是她的腿太软。
囡囡跌倒在地,爬起来,继续跑。
湖面清圆,宿千阳雨,芦花飞旋。
“蒹葭!蒹葭!救救玉儿!蒹葭!”
囡囡如同一个疯子,满头青丝比稻草还要蓬乱,她迷茫着奋力睁眼,头疼欲裂,视线也有些模糊,逆风大喊。
她飞扑向那颗青色大石,疯狂敲击!
几乎是同时,银光破水而出!
囡囡怔怔仰望,她嘶哑哭着伸出手去,立刻被一双柔软温柔的手臂密密收入清凉怀抱!
那怀抱那麽温柔那麽安定,银丝如月,将她一身惶恐安抚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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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冥缘丸之後九天过去,韩玉儿竟然没有死。
晋候信使不可置信的坐在韩玉儿床边。
囡囡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盯着信使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
韩玉儿靠在姐姐身上,脸色仿佛烛火下透明的玉,虚弱到一碰就碎,但是,她的确活着。
信使摸了摸下巴,淡淡摇摇头,那冥缘丸是他看着这韩玉儿吃下去的,而她竟然没有死,按照北周规矩,只能说明这韩玉儿的确和小四少爷没有冥婚的缘分。
他於是含笑拱手,转身而去,徒留惊喜万分的韩烨和苍白着脸的宋依颜。
雪芍仔细看了看韩玉儿虚弱却红润的脸色,以及平稳的呼吸,神色莫测的皱起眉头────冥缘丹是无解的剧毒,韩玉儿怎麽可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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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阳湖畔,蒹葭坐在囡囡的小舟上,忍着疼痛将鱼尾上的鳞片一片一片揭下来。
鳞片连身,触动每一根神经,每揭下来一片都带起鲜红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