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胡岛的天空从来没这么令人恐惧过,蝗虫般的战斗机群丢下密密麻麻的炸弹。满地都是瓦砾和尸体。弗兰克跨过一个被机枪子弹射穿了脑袋的倒霉鬼,钻进沙堡里,剧烈地干呕起来。
“不错的反应,我刚才也差不多。”海因里希·福斯特迈耶从几个沙包后面探出头来,冷冷地评论道,中尉看起来就像被绑在军用卡车上拖行了两公里,满脸的沙土,头发里结着血块。他踢了高射炮管一脚,“空的!负责装备的废物忘了给它填上弹药!”
“我需要一架p40。”弗兰克擦了擦嘴角。
“真巧,我也是。”中尉咳嗽了几声,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可惜歼击机全在机场上,现在估计全都毁了。不过机库里还有五六架教练机和‘眼镜蛇’,好像是因为输油管问题留下检修的,”他耸了耸肩,“反正飞得起来。”
“听起来真简单。”费尔南多哼了一声,“我们只不过是要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穿过日本鬼的炮火罢了。”
海因里希斜睨了他一眼,“没有人强迫你去,二等兵琼斯。”
迟到的防空警报终于拉响,凄厉刺耳。稀疏的炮声从几个沙堡里传出来。费尔南多冒险把头探出去,又赶紧缩了回来。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仓库爆炸了,热浪滚滚涌来,一块熏黑了的镀锌铁皮重重地砸了下来,夹带着暴雨一般的碎玻璃。“见鬼!”弗兰克骂道,抬手护住脑袋。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仿佛被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液体里。费尔南多和海因里希在比手划脚地争论着什么,他一个词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奇异地沉寂下来,只剩下耀眼的火球一个接一个膨胀、炸裂,犹如绽放在尸骸上的玫瑰。
费尔南多用力捶了他一下,冲他喊叫了一句什么,弯腰钻了出去。金发的中尉紧跟在后面。弗兰克深吸了口气,抹了抹脸,跑了出去。
耳边仍然是一片诡谲而含糊的嗡鸣声,他们在燃烧的塔楼和松木营房之间穿行,好像三个误闯地狱的凡人。一架三菱g4回旋机枪一刻不停地嚎叫着,试图把他们打成筛子。弗兰克觉得自己是在踩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逃命,他不敢低头去看,害怕会发现一张熟悉的脸。不知哪里的机枪响了起来,三菱被迫重新拉升,寻找新的目标去了。海因里希冲瞭望塔顶挥了挥手,杰克·“俄克佬”·格林希尔在塔顶探出头来,挥舞着他的机枪。几乎是下一秒,那架三菱g4m1掉头飞了回来,丢下一枚250公斤的炸弹,瞭望塔像一棵巨树那样倒了下来,消失在一片火海里。
“格林希尔----!”海因里希尖叫起来,费尔南多一把攥紧了中尉的手腕,拽着他往机库跑,“别管了!快跑!”
三菱俯冲下来,机枪子弹倾泻而下,追逐这三个美军士兵。他们在瓦砾和尸骸里没命地狂奔,一头冲进机库维修间里。g4m1猛然爬升,悻悻地盘旋了两圈,总算放弃了这个目标,转往东南方。
“费尔南多,”海因里希吃力地喘息着,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无线电搞好,我需要知道每一架飞得起来的p40上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要找一架----”
“你以前开过歼击机吗人扳过来,“我告诉你,这些小东西和你习惯的cw-20差得远了。”
“我看得出来。”海因里希挣脱了,跳进旁边一架p38里,关上了座舱盖,飞机缓缓滑出了维修间。弗兰克跑过两架被开膛破肚的教练机,爬进一架p40里,发动了引擎。他的听觉迟缓地开始复苏,隆隆的炮火声此起彼伏,好像拍打悬崖的海潮。他用力一推操纵杆,p40在维修间旁边的临时跑道上滑行起来,越来越快,空气在机翼下呼啸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