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上用金线绣着云霞翟纹,腰间佩玉系着香囊。满头青丝绾成一个留仙髻,用螺子黛仔细涂绘过那远山眉,又用最上品的口脂抿了唇,使得那张平日就已风华万代的牡丹面又添了几分好颜色。
这会她靠着车璧,手里握着一卷书,正低着头慢慢翻着。
马车还未启程,连枝便跪坐着,换着炉中的香料,目光在落到外间一对主仆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滞,连带着嗓音也带了些不喜:“老夫人真不该让她一道去的。”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埋怨:“三夫人也真是的,原本以为经了那回事,她也该明白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该给夫人使绊子的时候,还是照旧使,全然不顾妯娌间的情分和脸面。
王珺耳听着这话,纵然没抬头,也能知道她说得是谁。
她是又翻了一页书才淡淡说道:“三婶近来不爽利,自是也不想让我们过得高兴……”何况这些日子,三叔日夜歇在那位云姨娘那,反而父亲和母亲的隔阂越渐少了,底下丫鬟、婆子碎碎细语的,三婶瞧着自是不痛快。
所以才会在万寿节来前,在祖母面前说尽好话。
为得就是在这万众瞩目的日子里,让林雅跟着他们一道出门,纵然不能揭露她的身份,能让她和母亲不高兴也是好的。
“可老夫人……”
连枝还想再说,便瞧见王珺已从书中抬起了眼。
她那双桃花目冷清清得望着人的时候,能让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枝纵然陪着王珺这么多年,还是畏惧她身上的气势。
因此这会也就止了声。
而王珺却是等她消了声后,才望着马车外头淡淡说道:“说到底如今她也快及笈了,当日祖母应允她替她挑一个好夫君,三婶寻了这么个好借口,祖母便是再不想让人出门也没了法子。”
连枝闻言,脸色便越发不好。
亏得当日她们还可怜三夫人遇上这样的事,如今想想,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值得去可怜的。
不过这些话,她到底也没说。
眼看着外头人流渐渐消散,又见崔柔过来,她也就没再说话。
而王珺望着打了车帘进来的崔柔,也就合了手上的书,笑着喊人一声:“母亲。”
崔柔见她这幅笑颜,也弯了眉。
她也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等到马车启程的时候,她想起什么才拧着眉同人说道:“你也别怪你三婶,她近来因为云姨娘的事,不高兴,过会进了宫你就同你表姐玩闹去,你们也许久不曾见面了。”
王珺看着她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却是好笑道:“母亲不必担忧,女儿省得的。”
她又不是真的小姑娘,凭着听人家几句话,就能生一日的气,若当真如此,只怕她早已被气死了。
崔柔闻言便也未再多言,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
等进了宫。
男子便去了外朝觐见天子。
而一众内命妇及贵女便去了未央宫跪拜皇后。
等请完安,众人便由宫人引着朝今日宴客的桂宫过去,王珺自是和崔静闲走在一道,两人也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这会便挽着胳膊说着私话。
崔静闲没有品级,穿得仍是寻常服饰。
她长得端庄大方,即便只是普通服饰,也能被她穿出几分贵气。
这会崔静闲挽着王珺的胳膊,目光是落在她髻上插着的一支杏花样式的簪子上,许是瞧着别致,她便笑着说道:“这簪子倒是别致,不知是哪家制得?”
王珺耳听着这话,原先挂着笑的面容,却有一瞬得怔忡。
顺着崔静闲的目光,她伸手朝髻上的那支簪子探去,等触到那上头熟悉的杏花样式,一时却没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会戴这支簪子出门,只是在瞧见的时候便想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后来,她就戴上了。
“娇娇?”
崔静闲见人低头不语,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等到王珺重新抬了头,才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王珺轻轻笑了笑,便收回了手,而后是同人说道:“这是朋友所赠,我也不知是打哪儿买的,若是下回碰到,我便替姐姐问问。”
崔静闲原先也不过瞧着别致,才会这样问上一遭,却也不是非要不可。
因此听人这般说,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脚下步子没停,只是走到一处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碎语声:“那位怎么在这?”
这些声音听起来好似添着些惊惧。
王珺心中觉得奇怪,这内廷宫闱,有什么人值得她们如此害怕的?
她也没说话,只是抬眼循声瞧去,而后便瞧见不远处的小道上正走着一个人,那人今日也穿着一身一品朝服,朱红色的圆领长袍,胸前是以金线走蛟的盘纹服饰,腰系玉带,坠着一方玉佩,隔着远也瞧不出是个什么样式。
正是萧无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