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此时的官道上。
如今夜色还不算深,官道两侧的铺子倒也还开着,里头的光亮打在外头,顺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和点点繁星,倒是把这道路也凭得照出几分光亮。
王慎一身白衣高坐马上,他已经许久没有骑马了,平日上朝回家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今日也实在是家里待不住,才想骑着马到外头吹吹风静一静。可两侧灯火喧嚣,不远处还有画舫歌姬奏着琵琶唱着靡靡之音。
夜色正浓。
无处不鲜活。
可他心中却没有归处。
他只能骑着马在这官道上顺着风肆意骑着,好似这样就能把心中的苦闷尽数吹散。
身后安泰紧跟着王慎,他离王慎的距离并不算远,这会顺着光看着人,便轻声劝道:“二爷,我们还是回去,您大晚上出来,夫人知晓后肯定该着急了。”
他也不知道,今日二爷和夫人是怎么了。
只知道二爷从正院用完膳回来,便骑马出门了,他生怕出事,吩咐一句自是也忙跟着人一道出来。
可如今他们出来也有段时辰了,眼见天色愈晚,心下也有些着急起来。
王慎耳听着这话却没说话,只是握着缰绳的手还是不住收紧了些。他抿着唇,眼中好像浮现出崔柔站在他的眼前,疲惫而又失望得看着他说道:“王慎,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真得是他变了吗?
或许是的。
以前他从来不会忧心那些东西,他和崔柔少年夫妻,感情厚非,又岂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能阻碍的?可如今,他害怕了,他怕当年犯下的过错会使得崔柔对他失望,也害怕有人会把她抢走。
所以他只能用这样不体面的法子,阻碍着她与那个人见面,好似这样就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如今看来,他好似错得更加离谱了。
安泰见他抿唇不语,神色也透着些往日的迷茫,心下更是焦急不已,便又跟了一句:“二爷,您……”
王慎闻言,倒是回过几分神。
他仍旧没有停下,话倒是说了一句,略带喑哑的嗓音:“再过会就回去。”
这话刚落,还不等安泰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润的女声,唤他“王大哥”。
王慎耳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倒是牵住了缰绳,马儿慢慢停下,而他循目看去便见不远处的小道上正站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那人头戴帷帽,衣摆上绣着的丁香花正随风在半空浮动着,此时正一手掀着轻纱,仰着头看着他。
她脸上的神色起初是有些不敢确信的,等到他停下了马,瞧清了马上的身影,脸上倒是浮现了温婉的笑,连带着一双眼睛也掺了些笑。
她就提着篮子,一步步朝王慎走来。
等走到王慎跟前才又仰着头问道:“王大哥,你怎么在这?”
王慎看着突然出现的周慧却是皱起了眉,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怎么在这?”
周慧见他这般态度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仍旧用温和的嗓音,与人说道:“过几日我就要离开长安了,打算趁着日子出来采买些东西,偏家里那个丫鬟是个蠢笨不知事的,我也只好趁着晚上出来一趟。”
等这话说完,她看着王慎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犹豫得开了口:“王大哥,你怎么了?”
王慎闻言却只是抿了抿唇,淡声说了一句:“没事……”
说完,他垂眼看了眼周慧,是又跟着一句:“天色已晚,你一个女人家也早些回去。”等说完,他便打算就此离开。
可还不等他动身便又听到周慧说道:“王大哥,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不如让我亲自替你做一桌子菜,你也许久没吃我做的菜了……”说到这的时候,她那温婉清雅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容,似是因为忆起以前的事而开怀:“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你来家中,我还常和母亲做起。”
“如今——”
周慧说到这却是稍稍停了一瞬,她略低了些头,连带着声也轻了许多:“如今我这一走,只怕你我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
王慎闻言却有些犹豫,他刚想拒绝,可看着周慧低垂着头,月光打在她的身上,似是还能瞧见她那双微翘的眼睫上沾着些泪珠。看着她这副模样,喉间那番拒绝的话,到底还是没再说出,点头应了。
……
民宅里头。
周慧和王慎对坐着。
四方桌上是几道家常小菜,因为刚出锅的缘故,还散着热气,此时来到了屋中,周慧自是也解下了帷帽,可她好似还是有些介怀脸上的伤痕,一直都是侧着身子坐得。纵然没有办法要面对王慎的时候也都是低着头。
这会她是替人斟了一盏酒,柔声说道:“王大哥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今日心里不高兴……”边说,边把酒盏推到人前,跟着是又一句:“你若心里难受,不能告于旁人,便说于我听。”
王慎耳听着这话,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