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光。
“我母亲在生我时难产而死,我刚一出生,她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便溘然长逝,我父亲固执地认为是我害了我母亲,若非是我,她便不会死。所以他并不喜欢我,甚至不愿见我。”即便游安早已故去多年,但时至今日,游夙依旧难以释怀,可他的语气平常,不见起伏,像是在诉说别人的往事。李泱有些讶异地蹙起斜眉,他以为游夙此生顺遂如意,但不知昔日德高望重的中书令竟对自己的幼子如此无情,他突然明白了那日在青龙寺时游夙的沉默,他不愿开口的不止是对母亲的缅怀,更是对父亲难以言喻的不解。
“是我兄长带我读书,教我下棋,陪我骑射,那时他的身子还没后来那么糟,可也是日日喝着药,但他每每还是会亲自骑马带我与阿兄打球狩猎。我小时候还很嫉妒我兄长,父亲对他常常是和蔼温和,常常夸赞他读书好,可对我总是冷言冷语。其实兄长对我很严厉,我幼时常惹事,就央阿兄不要告诉兄长,可他却总能知道。你也看的出来,在他面前,我从来不多话。”
长兄如父,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游蕴尽力弥补着父亲带给游夙的遗憾,直至临终,游夙明白,所以他是感激的。
游夙像是卸下了防备,让李泱得以窥见他的心事,就在今朝,游夙好似从高天积云中跌落至此,陡然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他的话中听不出多少情感,往事像是从他的生命中被完全剥离了出来,他只是在叙述,却从未参与过那般。可李泱心中还是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疼痛并不尖锐,却出乎意料的绵长,游夙掩在宽袖中的手格外冰凉,激得李泱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游夙反握住李泱的手,偏过头笑了笑,他的手指扣得很紧,十指交缠间让李泱觉得有些不适,可他到底还是没有挣脱,只是略带纵容的回应着。
76
庆成十六年先是皇帝抱恙,之后再是河南道蝗灾,东宫谋逆,对李晔来讲,这一年绝不是太平的时光。皇家的寺院与道场做了整整四十九日的法事,皇帝又于元日下诏改年号为宣和,新的年号被寄予了厚望,朝廷上下无不希望着能借此驱除帝国的阴霾。
停雪的晴日常常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再冷上几分,但正值元日佳节,府中上下皆是喜气洋洋,冷归冷,却依旧叫人神清气爽,而且这年间薛王又多次被提拔,连王府的下人都觉得腰杆硬了不少。
婢女阿冬的鬓边簪了朵艳红俏丽的山茶花,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前些日子大雪,压落了不少山茶花,这花种是从会稽郡迁来的,扔了也可惜,她们便拣来簪了。阿冬从李泱屋子里出来,便快步走出内院,往外马厩走去。钟福这时正在整理马具,过两日要去与景王及诸位
郡王打马球,他便早早的准备着,听到外头有人叫他,就连忙从小屋里出来。
马厩收拾得很干净,可马一多,难免还是有些腥臊气,阿冬皱起秀眉,微掩起口鼻,又唤了一声。
“来了来了。”钟福见是阿冬,忙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阿冬放下柔荑,笑盈盈地道:“是殿下让我来找你的。”
府里虽有诸多奴仆小厮,但大多都在前院伺候,很少去往后院,钟福又问道:“殿下是要出门?”
阿冬又笑道:“今日他是要出门,不过现在倒还早些,你只管去,怕是殿下要给你赏赐呢。”过节时主人给些赏赐是常有的事,况且钟福向来做事勤恳,说不定正要受提拔。
近来李泱出门都是叫别人跟着,这突然要见自己倒让钟福心中有些没底,他忙谢过阿冬,跟着她往后院而去。
李泱刚小憩起身,身后的婢女阿音正为他整理着微乱的头发,玉梳蓖过头发,将发髻收紧,阿音取了一顶小冠为李泱戴上,笑道:“奴婢看着这小冠要比襥头更适合殿下些。”鎏金的莲纹小冠十分轻便,又是恰到好处的显眼,今夜宁寿郡王夫妇设宴,李延礼才成婚没多久,晚上众人定是会好生闹上一闹这对新婚夫妇。
阿音将导簪插入发髻,又瞧了眼镜子,只见镜中的李泱金冠玉面,俊美又雅致,她微笑道:“以后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有那等好福气,能做薛王妃。”
李泱一笑置之,只道:“你先下去吧。”阿音抿唇笑着退了下去,走时还不忘带上洁面的银盆。
钟福跟着阿冬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他不敢贸然进去,只站在屏风外头,直到阿冬招手让他过去,他才绕过那座云母屏风,进了内屋。
李泱并不急着说话,挥手让阿冬也退下,钟福听着阿冬身上的银铃声渐行渐远,好奇地抬起头望向李泱,他向来只管外面的差事,甚少被叫到这里说话。
“你来这府里多久了?”李泱漫不经心地问道。
“四年多了。”
府里除了宫中调拨出来的內侍婢女,还有不少是从普通人家卖身到王府的,钟福便属于后者,他原先只是在马厩门房干些杂活,后来黄永见他手脚勤快又机敏,就时常让他服侍李泱出行。
李泱点了点头,道:“薛王府待你如何?”
听他这么问,钟福立即惶恐起来,忙道:“殿下对我很好,府里别人也都很好。”平心而论,李泱是个好主人,府中的差事并不多,而李泱也从不苛待下人。
“既然我不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你还要忘恩负义?”李泱虽未撤换府里的仆役,可也不是真的就当什么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