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那天我在你家,你翻出帕克先生的公文包的时候我说的话吗?——理查德·帕克,你的父亲,他的去世似乎与他的研究成果有联系。”
列奈当时告诉彼得,自己在斯蒂尔·克利斯朵去世之后,有过一段四处查找关于超自然能力信息的日子。列奈在那个时候曾经见过理查德·帕克的名字,并且认为那起致死的空难可能是由于他为之工作的公司试图将他的实验成果用于制造不人道的生化武器。
“我向父亲证实了这个猜测,他告诉我他怀疑这些年来奥斯本公司对你父亲研究成果的解读和推进从来没有停下过。”列奈说,“就是前几天的事,我原本想等一切查明白了再告诉你。不过也许我们一起寻找真相也不错。”
“如果奥斯本公司真的一直在秘密进行这项研究,别说并购了,就是收购一部分奥斯本公司的股份都可能给克利斯朵的整个家族企业带来名誉上的损伤。”列奈最后说,“要是小奥斯本先生还被蒙在鼓里,我建议你和他聊一聊,不要让他遭受太大的打击。”
“你要是愿意……”彼得说,“可以去和他单独聊一聊。”他只有半张脸露在围巾外面,略微弯起来的眼睛和颧骨上边淡淡的笑纹组合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笑容。彼得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单独去和哈利“聊一聊”,多半列奈又要借机撒娇。
……其实列奈在外人看起来疏阔明朗,黏人也多是暗暗地,也就是彼得把他这一点儿不动声色的“黏”算作“撒娇”。
这个笑容的含义大概是带点儿揶揄的,但其中包含的温柔毕竟是比那无伤大雅的调侃要动人得多了。
列奈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随手翻了翻彼得的面试资料,没头没尾地叹了口气。
有一点难以想象。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接受自己终将一无所有的事实,列奈敢于反抗这种既定的命运,但实际上还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种反抗不会有成果。从心理学上来说这叫作“习得性无助”,也许是比较轻微的症状,但确实地在列奈内心深处存在着。他反复地遭遇同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悲剧,尽管一切柳暗花明失而复得,那些难以撼动的阴影和挫折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
但他每看彼得一眼,心里都油然生发出新的贪念。我为什么就不能有呢?我为什么就失败?我的反抗真的不能成功吗?
列奈尝试过无数疗法和药物,未能比这因爱与美而滋生的痴心更能威慑暗处的魔鬼。
这天晚些时候,列奈临时和哈利·奥斯本约了晚餐后会面,不过交流进行得不太顺利。
“我向他暗示了这个项目的危险性,可是他在这一点上格外固执。”列奈把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沉思着说,“小奥斯本先生听说我认识蜘蛛侠,要求我把蜘蛛侠带到他面前。作为交换,他说他可以将部分股权转让给克利斯朵,并且保证自己不再进行关于生化武器方面的研究,但不可能终止这个项目。”
“蜘蛛侠?”彼得愣了一下,“你问他原因了吗?”
“他不肯说。”列奈微微皱着眉,手上下意识地整理着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衣领,“……但我……我觉得也许和奥斯本先生的去世有关。”
“你可能不知道,奥斯本先生的葬礼办得非常仓促,刚刚去世就将遗体焚烧了,没有停灵。这是奥斯本家族一贯的传统,但在奥斯本先生把家族企业发展壮大之前,常常有人说奥斯本家族是被诅咒的。”
“……遗传病?”彼得说,“‘被诅咒的家族’,通常都是遗传病的另一种说法。不过这和蜘蛛侠有什么关系?”
“咬你的蜘蛛来自奥斯本公司,”列奈慢慢地说,“你的父亲与在奥斯本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柯蒂斯·康纳斯博士是同一项目的共同负责人……”
“让我变成蜘蛛侠的蜘蛛可能是我父亲的研究成果?”彼得说,一条条线索串联,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但是,“他需要这个实验项目的成功案例来治疗家族遗传病?可是从我的案例来看这个项目应该成功了才对,为什么奥斯本先生还是因为疾病迅速恶化去世了?为什么哈利不愿意终止这个实验项目?”
“根据康纳斯博士当时的实验记录,药剂受体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列奈说,“只有你成功了。这是不是说明只有你是特殊的?”
“可为什么我能成功?”彼得喃喃地说,“我父亲是因为想要阻止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作为生化武器投入战争才被安排了‘事故坠机’,说明当时的研究进度已经让他看见了战争的阴云,没道理过了这么多年这个项目还是没有成果……”
“所以你的父亲对自己的实验成果动了手脚。”列奈说,“也许全世界只有你能成功与那种蜘蛛进行跨物种基因的完美整合——等等,这不合逻辑,他没法断定你就不会与这一切有交集……”
“他用的是自己的基因,”列奈转过头来看着彼得,“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的基因才是这个实验项目的可能载体。”
彼得看着列奈的眼睛,疑惑于其中透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恐惧。
然后他在列奈紧紧抿起苍白的嘴唇时反应过来了。他的完美变异是一个连这个跨物种基因工程创造者都无法确认成功率的几率事件。
可是这就像是听一个游侠给你讲述自己某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谁会为一次已经知道结果的九死一生感到恐惧呢?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