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条右腿往奚雪风身上一缠,然后又拈着手里的铜簪一点地,竟然带着奚雪风在这小阁的香毡上跃起,以簪尖凝力,旋转舞动起来。
外放的灵气鼓起衣袍,随着两人这一场倒立的舞动,像蝴蝶的翅膀不停地开合,搅动着空中混合的酒香和熏香。一道真气过去,那把精雕细琢的铜壶被打碎,像花瓣一样绽开,壶里剩余的酒浆在泼洒出来的瞬间被凝成朵朵冰冻的小花,向四周旋转落去。奚雪风用一条衣带卷了一朵酒花,衔在唇瓣之间,向丁朗月吻去。丁朗月伸出舌舔过去,冰花在触及舌尖的瞬间融化开来,奚雪风趁机捉住了丁朗月。
琉璃杯、螺钿杯、玉杯、铜壶的碎片、香薰手炉的碎片,在两人的旋转间被抛了一地,醇酒四处泼洒,小阁精美的香毯上处处都是深色的酒渍。奚雪风抽开丁朗月的腰带,却觉得着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顺着腰带摸索过去,却是一枚极小的圆珠。
奚雪风知道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丁朗月的一个吻让他忘了神,于是那枚圆珠被轻易地夺了过去。奚雪风很快认出那是一枚阵珠,但还等不及后悔,那个丁朗月就以这枚小小的阵珠为中心,那些散落一地的杯盘为阵器,布成了一个阵,把自己困在其中。
丁朗月放开了奚雪风,笑嘻嘻地飘出阵去。黑发和白衣衬在一起,那个丁朗月美得能晃了眼睛。奚雪风跌落在阵中,沉默了许久,才用轻的几乎听不出的声音,慢慢吐出四个字:“作茧自缚。”
丁朗月摸走了奚雪风的令牌,施施然走出黑石小楼,正好撞见了一脸怒气的管明光。
管明光找了丁朗月许久,被风晚阁的回廊迷阵绕得七荤八素。最后一时情急动用本命灵剑一剑劈出,强行破阵开来,却看到这厮如此惬意自如地出来。他顿时有一万句话要顾不得自己渡劫期高人的形象骂出来,最后出口的,却还是只有一句:“你这厮——奚雪风没拿你怎么样吧?”
丁朗月摇摇手中的令牌,笑得灿然:“借了他的令牌一用。快走,梧州最大的拍卖会,去不去?”
管明光一怔,苦笑出来:“你搞了这半天,惹的那个奚雪风连回廊迷阵都摆了出来,就为了这个拍卖会令牌?怎么不直接问我要呢?我也有啊!不过不管怎么样,你的阵法天分倒是真的不错,那个迷阵倒还真被你破开了。”
丁朗月道:“奚雪风设那个阵,本来就是为了挡住你这样的君子,而不是我这样的小人。”
管明光摇头:“不必安慰我,人各有长,我承认自己在阵法上远不如你,也的确破不了奚阁主的题。”话这么说,管明光还带着一丝自矜,觉得自己炼药的本事总还是不错的;若是奚雪风以炼药为题为难自己,恐怕没那么简单。
丁朗月却不放过他,道:“不不不——你若在阵中大喊三声,‘奚雪风,我敬你慕你,放开我、让我进去!’你也是铁定会放你进去的。”
管明光睁大眼睛:“你是这样进去的?!”丁朗月哈哈笑出来:“你大可以试试!”管明光这才知道丁朗月又在戏弄自己了,不禁又气了一回。
那边奚雪风也在生气。他气的却不是丁朗月像个鼠目寸光的贪婪小辈一样,以为骗得了自己一时的信任就摸走了好处——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信得过丁朗月的为人,拿便拿了也没什么;丁朗月也不是忸怩之人,信得过自己的肚量。双方都是直爽之人,许多事情就好办许多。干干净净酣畅淋漓得度一时良辰美景,无需锱铢必较精打细算来想谁付出的多一些,谁得到的少一些。奚雪风看不起那些自以为深情,却又要一寸寸计算深情的人,在他看来,那些黏腻的情绪,都不过是自私和恐惧的混合体而已。
他生气是因为有一件麻烦事找上门来了。他门下的老管家来报,他在凡尘之中的老相好们,几乎在同时之间死了三个,死法类似,全是被山贼劫道、乱刀砍死,死相极其凄惨。
和在器物上的爱好类似,奚雪风过往的情人们,无一例外都是毫无修仙背景的凡人,而且几乎全都是在红尘之中流连的第一等富贵fēng_liú人物。这些人在凡间招惹的事情往往不少,亲友仇家样样不缺,但多少也都有些势力。如今突然死在盗匪手中,可以说一定是奚雪风自己的仇家来惹事了。
死的这三个,一个是富商,三十多岁,喜欢穿着朱衣、挂着明珠,奚雪风记得那人在遇到自己之后散去了所有钟情的歌女小倌,行商千里还总念着给自己传信、关照酒暖衣寒;一个是簪缨世家的小公子,才二十岁出头,喜欢挽着折扇、托着落花赋诗,却因翻墙和自己约下棋而被其父痛打;最后一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县官,将近四十岁,已经有了白发。那人本在俗世王朝的考试里身中探花,正是风头无两之时,却被老师的官司连累——那人与自己一边泛舟一边发牢骚,互剖心肠,却不知道那一片真心都付给了一个无情人。
到如今,他们就这样死了,死在了最是风华绝代的年岁中。奚雪风拿拳头在地上狠命砸,手砸在了铜壶的碎片刃口上,血流了出来,痛得他满脸泪水。
天上一时,人间十日。等奚雪风仓皇赶到人间,狠狠抓住办案官员的衣襟的时候,他已经见不到他们身前的姿容了——暴烈的匪徒在他们头脸上都砸、砍出多道伤痕,而最惨的那个曾经的探花郎,甚至被贼人枭了头颅,而且还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