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依旧没有动。
秦越停顿了好久,继续说:“我啊,从小就是个不能休息的人。十六岁那年,终于忍受不住,就逃跑了,我在星河镇,遇见了许一,他像个小太阳,我们一起去海边,一起去喝饮料,他跟小混混打架,衣服脏了,所以他只能穿我的,衣服有些大,他像只企鹅,我在商店买了一把芦笋,然后褪下了一根皮筋,在他头上扎了个小啾啾,我们在门廊吃西瓜,他说他要同我早恋,我没说话,他就闹脾气,后来我们在门廊接吻了。”
秦越轻声的笑了,江宴却开始掉眼泪。
“就只有这么一点回忆。”
“我就是死守着这点回忆过了整整十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光亮。”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开心过,只有想着从前才能快乐一点。”
“其实我是个胆小鬼,很小的时候,因为做不好事情,会被扔进浴室跪整晚,没有灯,浴室很黑,我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就连水龙头滴落的水,都会把我吓的一惊,后来长大了,我强迫自己不可以做错事,因为我害怕,害怕想起小时候那些无边的浸着水如同鬼魅般的黑暗。”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对他做了很可怕的事,没有办法获得原谅的事。”
秦越抖着手把江宴的整张脸转过来:“所以,我想问问,江宴你到底是谁?”
那些蓄着的眼泪终于眼眶里滚了出来,一颗一颗的溅落到仰着头看他的秦越的脸上。
第四十章
“我是谁?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江宴轻轻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极短,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凄凉,他说:“秦越,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江宴说完这句话,房间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寂静,四周腥甜味道越发浓重。江宴坐的笔直,秦越手撑在江宴的腿两侧,仰着一张苍白的脸,凄惶的盯着江宴。
他又说了一遍:“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等待死亡又希冀重生的人,脖子正上方挂着一把悬而未决的剑,剑可能掉也可能不掉,不知死不知活才最让人难受。”江宴抬起胳膊肘囫囵的擦了擦脸:“凭什么留我一个人难受,却要给你解脱。”
秦越胸口上还插着那把水果刀,大片血液染红了他的衬衫。江宴心底不舒服,无处发泄。他抓着秦越的手,引着他重新握住那把刀,江宴眼里还有泪,可手上却用了力气:“如果,我们俩一起沉在海底,永远没有浮上来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江宴只觉得自己满身尖锐的刺,他自己不好受,谁也别想好受。
刀被引着插的更深。秦越整个身子疼的战栗起来,他没有理会,而是费力的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江宴的肩膀上,喘着气,歇了一会才在江宴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阿宴……你别哭……我不问了……听话……你一哭……我更疼了。”
握着刀的手忽然卸了力气,江宴觉得自己果然没什么出息,眼眶又开始酸软。正对着他的是床头灯,不知怎么他忽然看着很碍眼,猛然抬起手,玻璃灯“哗啦”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玻璃被摔的七零八落,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你离我远一点。”江宴把秦越甩到一边,爬进被子里,咬着手,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颤抖着,好一会又清了清嗓子:“我要睡觉了,你滚。”
秦越没有动,久久的静止在黑暗里。他坐在床上,江宴背对着他躺着,秦越伸手想要摸摸他,可他手上染了血,会弄脏了江宴的发,于是他又慌张无错的将手在衬衫上擦了两把,觉得干净了才又些费力的蹭到江宴身边,在他身后抱他。
隔着被子能感受到江宴浑身不停止的颤抖。
“江宴,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秦越失血严重,昏昏沉沉:“别哭了………”
江宴一言不发,偷着哭了很久。他没有去管秦越,他知道秦越流了很多血,不叫大夫,他的伤口会发炎,会感染,会失血过多,甚至于就这样死掉。
尽管他哭,他难受,那也只能证明他善良,善良并不意味着软弱,喜欢也不意味着原谅,爱更不等于毫无底线的和解。
江宴很羡慕那些坏人,说伤害谁就伤害谁,过后自己却不会难受,他不是那种人,秦越难受一分,他也难受一分甚至有时候还多一些,他比别人更容易心软。
哭着杀人和笑着杀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做不到笑着去报复,怕的要命哭着去报复也没有关系,反正殊途同归,他跟许一都该死,所以他不会为秦越叫医生,如果没人发现,他就去死好了,反正刀上没有他的指纹。
江宴眨了眨眼,坐了起来。秦越躺在床上眉头紧皱,脸色因失血过多而灰白,正陷入昏迷。江宴怔忪了一会,强打起精神下地,踩着拖鞋走去洗手间把脸洗干净,又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他走到病房门口,临出门又忽然转身走了回去。江宴站在床头两秒钟,俯身亲秦越的嘴角,又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他低垂着眼睫,目光没有焦点,轻声说:“年少时喜欢你,重逢时喜欢你,失忆了我还要喜欢你。小夏说,哥,你可真贱,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喜欢秦越,秦越到底哪里好?其实你哪里好,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喜欢你和我希望你死,无法原谅你,并不冲突。我不会救你,你自求多福吧。”
夜里三点钟江宴出了病房门,预料中被门口的两个人拦住,走廊里灯光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