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之上。像是黑暗中的萤火指路,贾思敏迅速睁开双眼,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是甬道中的流浪歌手。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收起了报纸,抖了抖风衣。她站起来的时候,列车刚好到站,人们的注意力纷纷移在了方正的铁皮车厢上,没人注意角落里的看报人正悄悄后退,和流浪歌手交换了个秘而不宣的眼神。
列车同平素一样开门又合上,完全闭合前,空荡了不少的甬道里回响起了列车一如既往的冷漠提示音,“ gap.”
贾思敏如遭雷劈。
任何乘客都不会在意的细节,就算是以往她都不一定会注意的细节,如果不是对席克的声线太过熟悉——那地铁的关门提示音是席克的!
多少次,席克在她耳边哼唱着自己编撰的小调,嬉笑着问她有没有一曲成名的潜质,以后去了北美能否糊口饭吃,过着堕落一代的生活,这略带沙哑的提示音正是席克的!
流浪歌手的嘴角已经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容,似乎是对于找到接线人的笃定,又似乎是对她莽撞的嘲讽。
这一瞬间,贾思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窒息,那声音也许是对方逼迫席克录音的,又也许是席克就在那列地铁之上,不过前者的概率更高。这就像是个有去无回的诱饵,逼得贾思敏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的脑海里正进行着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按照任务原计划进行,一样能够得到席克的下落。另一方又争执不休,上面的效率她也不是不知道,不想给她的消息可以永远拖着,而现在,席克的消息唾手可得。
列车发动的轰鸣声是压倒贾思敏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祸首,她脸色苍白,踉跄地倒退了许多步,最终转过身,不再观察流浪歌手的表情。她大力狂奔起来,不顾其他人的叫喊,乘着蒸汽的遮掩,大力一跃,跌跌撞撞抓住了尾节车厢外表的把手。
铁皮表面的车厢因蒸汽和地下冷风交汇而有些湿滑,贾思敏先是抓了个空,指甲刮出一片尖锐刺耳的抓划声。她反应极快,脚下生力一蹬,费力抓了好几次才终于踉跄地稳住了身形。
阴冷的地下风和浓厚的蒸汽刺痛了她的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仅有远远几盏惨白的矿灯。贾思敏摸索着找到了车厢的门把手,把手并没有锁,如同一个邀请,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转开了门。
车厢内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和寻常相差无几。
暖黄的灯光下,年轻的母亲不断做出嘘声的动作让孩子们停下吵闹,教导他们不能在软垫上蹦蹦跳跳。前往工作的人们不是在补眠就是在喝咖啡或是读报,没有人抬头注意这个闯入车厢的年轻女人。大家心照不宣地用眼神瞄了瞄,这是伦敦人长久以往的地铁准则。
贾思敏深吸了口气,她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走过一间间车厢,车厢内暂时看起来一切正常。她走到车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背靠在车门上,右手悄悄试着反拧把手。
列车再次靠站了,是巴背肯站。蒸汽轰鸣伴随着车厢内席克特有的低音,人们开始往列车门走动,准备下站。如同一场无硝烟的战斗般,就在列车门打开,人们走动的一瞬间——贾思敏用力拧下把手反身迅速闪进车头,与此同时,车头门重重关上,她的眼睛被人捂住了。
她立刻下蹲屈膝后踢,与身后之人过了几十招后,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对方的招式路数和她非常相似,她猛然回头,低喝出声,“席克!”
“是我,小茉莉,你轻点儿,别激动。”
贾思敏神色变幻好几番,最终轻轻出声,“怎么回事?”
席克还穿着被捕那天的涂鸦夹克,这件夹克还是他和贾思敏共同绘制的,如今上面沾染了许多凝结的血液,看起来狰狞古怪。他金色的长发一缕一缕的,跟夹克一样粘了些许血液。他的眼窝深深凹陷,漂亮的湛蓝色眼睛布满血丝,胡子拉碴,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始终处于逃亡状态。
“说来话长,”席克惨淡地笑了笑,“按照规矩,我先说出我的情报。上次被捕其实是上面给我下达的秘密指令,让我以身混入敌方,窃取情报,可是中间出了问题。”
上面会给出这样的指令,贾思敏并不意外,她不知情的表现能更让敌方信任席克。
“事实上,上面的情报一开始就给错了,我怀疑上层已经混入了对面的势力。我被捕刺入的那一方,不是德国人,而是俄罗斯人,是我们小组从不介入的苏联势力。”
“苏联势力?”贾思敏慢吞吞地重复,她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车头只有席克一个人,而车厢内基本一切正常,如果有人监视不该如此平和,可席克并不会背叛。
“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贾思敏脸色蓦地变了,她一把拉开席克的夹克衫,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计时炸|弹。
“我以为你不会放弃任务真的上钩的,小茉莉。”席克轻声道,“你来了,我觉得很高兴,非常的,我也……很愧疚。当然你要是身上有点儿吃的就更好了,让我死前起码饱餐一回。”他总是喜欢蹬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