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以不破为破,以不静为静,我这阵法在你眼里,怕是如同三岁小儿一般吧。”
丁朗月苦笑了一下,道:“江怀霈,别人也就罢了,你早就知道我是真仙,又何必玩这些花样?”
江怀霈轻声一哼,面上却如风穿松林、叶落江心,只微微涌起一些莫名的意味,道:“能得你亲手来破,便是被你说的一文不值,那又如何?”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丁朗月或许觉得那人谄媚庸俗;然而此时此刻江怀霈说起这话,竟真如三岁稚子一般真切,甚至带了一丝撒娇不得、怨忿嗔怒的意味,叫丁朗月心里竟然一酸又一热。
丁朗月长叹一声,心里更觉荒唐。江怀霈这个阳玄派的渡劫宗师,练的是正宗的气剑传承,但在“歪门邪道”上天资出众,成了此州最有名的阵法大师。但他能成就阵法大师,早年却恰好是因为得了丁朗月自己偶然留下的一本述录阵法的宝书。这宝书在丁朗月眼里不过是游戏之作,其中许多地方都是自己年少时极荒唐的想法,论述之时也是兴之所至,故而跳脱非常、语焉不详。却不知江怀霈是怎么得了此书,又如何从这些天马行空的文字里,得了不少高妙阵法的真传。不过丁朗月毕竟是丁朗月,那宝书算起来也是当初自己未成仙、甚至才堪堪触及凝虚之时的作品,如今能引导一个渡劫期的江怀霈,那也算是一捧冰雪而引江海、一瓣花叶而度春秋了。
先前江怀霈曾对管明光说,两人都不过是丁朗月道路上的过客。这话其实微妙地抬高了江怀霈他自己。他在那之前甚至完全没有见过丁朗月,真仙身后风云万千,带起他如一叶飞舟争浪而行,其实并不能说真仙有意引导他。
故而今日丁朗月见到江怀霈,其实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见。江怀霈这样理所当然、情真意切地怨怒起来,却着实叫丁朗月猝不及防。
幸好这样的怨忿只是一瞬,江怀霈很快恢复了常态、站起身来。那人长身拔背,一起身,浑身骨肉就像一柄出鞘利剑,直刺青空;只有一身柔和的姜黄色衣袍更兼一条蜜色的软带轻轻系在身上,掩了那人身上过于出挑的雪色。
第二十一章
“小江,帮我个忙。”丁朗月笑眯眯地踱步,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忽然拈住空中飘来的一瓣花,抬到唇边,轻轻吻一下。
暗香在这一片小小的空地中浮动,风穿过枝桠,轻轻撩起两个人的情绪。江怀霈站起身来,骤然出剑,劈碎了丁朗月指间的花瓣,却全然没有伤到丁朗月。江怀霈惯使一柄铁剑,剑身上下一丝花纹也无,只是蕴着凛凛寒光,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丁朗月对着江怀霈的剑划过的弧度笑,笑得那样好看,竟然给这样纯粹的剑光抹上了一层胭脂色。江怀霈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事,我自然不敢不答应。”
丁朗月背着手,认真看着他,说:“借我一把剑。”
江怀霈目光一亮,又迅即垂下去,轻轻的说:“什么剑都可以给你。”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不要再用别人的剑了。
丁朗月说:“我要借你的右臂臂骨,炼一柄剑。等我突破渡劫,就还给你。”
江怀霈毫无犹豫,以左手执剑,凝气于刃,直接把右臂劈下来。修长有力的臂膀直直地落在尘土里,江怀霈的右衣袖空空地飘飞起来,在风中舞成一张美丽的蝶翅。丁朗月走过去,捡起这一条血色完好的手臂,轻轻打开它的手指、握着它的手心,就像它还活着的时候所期望的那样。江怀霈心想,很好,就为了这个,斩落这手臂也是永不后悔了。
丁朗月微笑着握着手臂的手,像挽着一个老朋友,手臂也很欣喜地反握着。团团暖意在臂中涌动,滚烫跳动的精血从血脉中钻出,皮肤、肌肉逐渐萎缩,露出美玉一样晶莹洁白的骨。四围的灵气激烈旋转,像漩涡一样注入骨中,长久长久,那一把森然的骨终于化为利剑,像它过去一样,紧紧地、热烈地握着它向往着的人的手心。
江怀霈的伤口还在撕心裂肺地痛,血从断面喷涌而出,沾湿了衣袖,让它的动作愈加迟缓,仿佛戴着沉重的镣铐起舞。终于,江怀霈忍不住跌坐下去,脊骨在剧痛中颤抖,渡劫以来许久不见的炽热的汗水沿着腰线滚滚而下,浸透了衣衫。但他始终还盯着丁朗月看,他和管明光、奚雪风都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要做任何事情,都是因为他有所需求,而且不管能不能得到,都会直接而尽力地争取。于是他提出来:“我需要你现在就给予补偿。”
丁朗月点头,舞起这一柄刚刚得到的宝剑,直接一件刺穿了自己的心。
心胸剖开,流出的不是血,是荧荧的火。火沿着剑刃一路燃烧,烫伤了四围慢慢漂浮的花与叶,让它们在一瞬间毁灭殆尽。在那火的核心,飞出了数十只血红的蝴蝶——它们先是蜷缩着身体、卷紧着透明的翅,随后血色沿着脉络展开,它们就得到了飞的能力,离开丁朗月的心飞去。其中一只往江怀霈那里飞去,停在他的眉心。江怀霈没有动,那只蝴蝶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激烈地扇起双翅。
翅膀在扇动之间燃烧起来,江怀霈透过神识看到了那上面点起来的荧荧火焰。他明白了——这是神魂之蝶,而那火竟然能点燃神魂……当赤色的蝶的尸体在火焰中慢慢熄灭,余下的白灰轻轻落在了江怀霈的眼前,然后钻入了他的眼。
江怀霈觉得有一点轻微的